1. 「朕是花瓶不?」
旭帝體力耗盡,癱在藍雁結實而細緻的身軀上喘息。
藍雁仰面吁出一口氣,偏過頭:「哼,花瓶。」
接著兩條纖細的手臂一用力,生生扯開了綁住他兩腕的粗棉繩,把比他高大、精壯的旭帝掀到一邊,自己下床清潔去了。
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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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旭帝:「再說一次?誰是花瓶?嗯?」
看著藍雁雙眼緊閉、蹙眉蜷縮著,疼了也隱忍不表,不知怎地,旭帝原本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意漸漸變成懊悔,趕緊地把那些不三不四的道具都給弄開。
旭帝討好似地與藍雁耳鬢廝磨:「朕是花瓶不?」
「你不就只會玩玩具嗎?玩具都比你厲害。」藍雁逆來順受得緊,全然不抵抗,但一張嘴總不饒人。
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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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
天剛亮,藍雁光著身體、軟著腿走到案旁,倒出昨夜旭帝吃的藥丸,湊到鼻尖前。
藍雁微微一愣,道:「…以後別吃這個。殺雞取卵,傷身。」
不知自己面色蒼白的旭帝咧嘴笑笑:「怕了吧,你也有今天。」
藍雁擰起眉頭瞪他,嘆了口氣又鬆開,給正巧感到口渴的旭帝遞了杯白水:「再不笑你了,告訴我這藥是誰給你的。」
數日後,給藥的那人被從湖底打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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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後,藍雁變得乖順,雖然只有一點點,還是總一臉冷淡,至少不在嘴上不饒他了。
旭帝開始帶著他在宮裡四處走走,美其名曰讓他見見世面,實則炫耀自己蒐集來的珍獸稀石與奇花異草。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旭帝總感覺藍雁的種種行為隱約透著矛盾。
藍雁不知揣著什麼心思,一言一行像是非要惹他生氣不可,卻又都做得不夠狠絕。
在床上吧,雖少些主動依偎,還難免嘲諷他經驗少,然而身體力行的引導與配合,又給了旭帝十足的甜頭。
不在床上時,藍雁不常說話,但凡開口便沒有好話,卻只發生在沒有其他人在場之時,從不在人前拂他面子。
想不透,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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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剛至,好夢被一陣細碎的哀鳴聲打斷,旭帝醒來往身邊一瞧,微光照在藍雁原就白皙、眼下更是毫無血色的臉上,他的雙眼還緊閉著,表情卻像看見這世上最令人恐懼的畫面。
藍雁又做了噩夢。每當這個時候,旭帝總會先叫醒他,但昨夜荒唐得晚了,旭帝不想吵醒他,先擦去了他額上的冷汗,想將人攏住哄一哄,將噩夢驅散,卻劈頭被蓋下一巴掌。
「別碰我!」
藍雁猛地坐起,睜眼看清眼前的人後,卻像是剛挨了一巴掌的人是他自己一般發著抖,害怕再被傷害、被蹂躪。
他兩手抱臂縮在床角,旭帝有些無措,見清晨寒涼,藍雁身上的睡衣單薄、渾身打顫,緩慢將被子往藍雁身邊推去,卻引起藍雁極大的反應。
「不要…不要過來…求你……」他聲若蚊蠅、呼吸急促,雙臂擋在身前,目光不知看著哪裡,有一瞬間,旭帝以為他還在噩夢中無助掙扎,還沒醒過來。
旭帝終於慌了,趕緊退到床下,放輕聲音:「我不過去,你別怕。」
過了良久,藍雁才終於緩下來,他雙手罩住耳朵,又放下,才抬起頭望向已經光腳在床下站了許久的旭帝。
他下了床,也光著腳站到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旭帝面前,指尖輕點旭帝臉上清晰的紅印:「……疼?」
「不疼。回去睡吧,外頭冷。」疼,怎麼不疼,藍雁手勁真大,對著臉上那一下又沒收力,卻比不上胸口一點有如針刺的不適。
藍雁想握住旭帝的手,才抬一半又放下,旭帝注意到了,牽起那隻手,把人帶回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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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藍雁分明從噩夢中醒來,卻無聲無息挨著牆克制地發抖,不知為何,這令旭帝難受得不得了。
他開始夜夜抱著藍雁入睡。這使他變得淺眠,當藍雁陷入噩夢中,他也會跟著被驚醒。
他發現,自打他這麼做以後藍雁的噩夢少了些,卻不知是藍雁學會在噩夢中放棄掙扎,迫使自己成為一顆不會動彈的石頭,為了不吵醒他。
然而,他習慣了。
懷裡沒個人總是睡不好,習慣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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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帝清早在藍雁的床上醒來,意外發現床頭暗格中藏的匕首,那是出自檐國傳奇刀匠之手的絕品,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稱號斬龍。
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想起那些個大臣老頭兒每每上朝時都要提起的、針對藍雁的顧慮。
他強壓著衝動,搖醒熟睡的藍雁,想向藍雁要個說法,對方眼神清明,卻斜他一眼:「蠢。」
旭帝心一涼,把藍雁丟進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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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坐立不安的旭帝一路忙到傍晚,終於打發了為近日連續幾樁官員失蹤案鬧得不可開交的眾臣,散去了人後便匆匆到了刑房。
他看見渾身濕淋淋的藍雁側趴在骯髒積水的地上,長髮散落,四肢被佈滿鐵鏽的鎖鍊禁錮,周遭翻倒著幾個空木桶,刑官正讓小卒提起一桶鹽水往他滿佈鞭痕、被抽得皮開肉綻的背上潑去。那具身軀一陣猛顫,卻沒有掙扎。
此時旭帝早已想明白,夜夜與他對枕而眠的藍雁要對自己不利有多簡單。但藍雁沒有,藍雁甚至丟了那藥、殺了給自己藥的人。旭帝事後多方詢問那種藥與查透了那人的底細,冒著冷汗想幸好自己只吃了一次。
但自己卻為了一把匕首,把藍雁交給那心狠手辣的刑官。
沒料想到旭帝會親臨刑房,看著眼前高挑俊朗、眉目嚴肅,穿著一身光鮮皇袍的旭帝,刑官嚇得麻汗涔涔,手裡的鞭子還握著,不知是揮還是放下更能討得主子歡心。
「停手,」旭帝按耐著驚慌,不洩漏於表面,端著自己往日的人設,沉聲道:「給朕滾出去。」
刑官小卒都退出去後,旭帝俯身去抱剛從昏迷中疼醒的藍雁,卻被一把推開。
旭帝覺得自己紆尊降貴卻被踐踏心意,一時又怒又委屈:「力氣還挺大,看來…」
旭帝恨恨咬著牙,還是管住了嘴。
他又蹲下去,輕輕扳動藍雁的臉,柔聲道:「是朕不好。」
藍雁沒有看他,髮梢還沾著水珠,底下的臉龐毫無表情,垂眸,似疲憊,似怨懟。
又說了幾句話,藍雁怎麼也不願讓他碰,來來去去碰一鼻子灰後,旭帝只得命人安頓藍雁,便回到書房將自己埋身於政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