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渣

　　「欸，葉子，你那個小白兔到底來不來啊？」一道輕挑的聲音響起，浮誇的雕花木門外有一個人停下推門的動作。

　　「來啊，肯定來。他被我迷得七葷八素，怎麼可能不來？」葉清和懶洋洋的聲音從門縫鑽出來。

　　「我真的對這次這個滿期待的，聽說長得不錯？上次那個瞎的，實在土得要命，該不是照鏡子被自己醜瞎的吧？哈哈哈，也難為你為了賭約這麼拼命，」又另一個人說話，「那樣的你也啃得下去。」

　　「反正他看不見，我又不看著他做，他也不知道。」包廂內小燈昏黃，煙霧迷繞，即使坐在燈下，葉清和的表情仍顯得有些迷離。他的食指中指末端夾了抽剩半截的大衛杜夫，剩餘三指還不甘寂寞地捧了杯威士忌，毫不在意揚了揚手，似是跟人敬酒，卻也沒看向誰。只聽他道，「不過小土蛋雖然長得不怎麼樣，那個腰之軟啊，下邊還緊得要命，特別是他的叫聲。哎，嗓子好就是不一樣，叫得爽死我了，我為了這個，可是多跟他裝了兩個月，差點甩不掉，真他媽的嚇死我。聽說我走了以後他鬧得要死要活，煩人。」他啜了口琥珀色酒液，嘴角微微翹起，語氣自滿帶點故作不屑的驕矜。

　　「你說他那麼緊，是不是處啊？」有人戲謔地問。

　　「那肯定是啊，你不知道那個瞎子有多土，誰會想上他？」有人回答。

　　「被葉子說得我都想試試了，」問話的人又說，「可惜已經不是處了，我只上處的。」

　　「你這樣就太狹隘了，應該像我這樣多方嘗試嘛，」葉清和有點兒暈菸，手上這隻別人遞過來的紅大衛，比他抽慣的還要濃上一倍。他把菸按熄在青瓷缸裡，懶散中又帶著幾分興味，「你看，我已經收集完十二星座，現在又跟你們賭了收集殘疾人，多有趣。我看看瞎的、加上這個瘸的，已經第二個了。小方那邊說他最近找到一個啞吧，聽說是直的。直的要多花點時間啊，不過挑戰起來也過癮，你們等著看葉哥哥我大顯身手啊。」一群人叫好，哈哈大笑。

　　齊少白垂著頭站在包廂外，他就是他們口中的小白兔，那個瘸子，第二個殘疾人。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招誰惹誰，身邊盡出現這些渾蛋。正當齊少白心底發涼的時候，有人從身後靠近，粗聲粗氣地說：「別聽他胡說，我們回家。」齊少白沒理人，他只是僵著身子白著臉，手緊握著門把沒有移動。

　　包廂裡的對話持續著。

　　「葉子，你那隻跛腳小白兔是不是處？」先前問瞎子是不是處的那個，現在又關心起瘸子了。

　　「大概是吧，清純得要命，跟他暗示什麼都聽不懂，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蠢？」葉清和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不過這個跛腳長得很對你的胃口。皮膚又白又細又光滑，上次我摸了一把臉頰，那觸感之好的。可惜他臉馬上紅起來，不知道在害羞什麼，害我也不好再摸下去。小四，別說葉哥對你不好，等下他來，如果你有興趣，我讓你先上，反正我對處不處的無所謂，你破完了我再上，也是可以的。」一群人又大笑起來。

　　「可以你媽，破你媽……」齊少白還沒有反應，站在他身後的徐揚已經氣到忍不住，他拽開齊少白拉著門把的手，一腳踹開包廂門，衝進包廂抓起葉清和的領口就開始爆打。

　　徐揚人高馬大，葉清和身邊這群弱雞公子哥完全嚇傻了，連勸架都忘了。

　　徐揚一邊打一邊罵：「王八蛋，收集什麼？你才是他媽的殘疾人，你腦殘你知不知道？你腦殘沒藥醫你知不知道？靠！上次那個人差點被你搞死，你一點都不會良心不安嗎？」

　　他一拳把葉清和打到滾下沙發，又抬腳踹：「你他媽剛剛叫誰跛腳，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看誰跛得更厲害。」

　　齊少白回過神，他上前拉住徐揚，一開始還拉不住，他大喊：「總監，徐總監，別打了，」徐揚根本停不下來。其他人終於也回過神，猶猶豫豫想上前來阻止。齊少白擔心他們人多，到時混戰起來，徐揚也討不了好。

　　齊少白拎起桌上一個酒瓶往桌上大力一摜，整張玻璃桌面連同酒瓶碎裂一地，巨大聲響把大家都震住了。他喊：「徐揚，住手。」徐揚終於停手。現場一片安靜，只剩徐揚粗重的喘氣聲和葉清和倒在地上的唧唧哼哼。

　　「你流血了。」徐揚上前兩步，皺著眉查看他額頭上的傷口。

　　齊少白甩掉手中的破酒瓶頭、推開徐揚，無所謂地胡亂抹了一把額頭的血。他站到葉清和面前，居高臨下望著他：「今天我來，是來回覆兩個禮拜前你問我的——願不願意跟你交往。我的回答是，不願意。我沒有你這種奇怪癖好。我不收集人渣。」齊少白舉起手中的小袋子，「這是你給我的東西，還給你。」他將裝著香水的禮物紙袋扔到葉清和身上，帶著嘆息搖搖頭，「這個釣人的招數實在太Low了，我對你真有點失望。」他嗤笑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揚指著葉清和，恨恨地說：「我會找人盯著你，你要再敢這樣玩，那就別怪我下手狠。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他做了一個爆菊的手勢，然後才追出去找齊少白。

在包廂裡的一群人驚魂未定，一時之間沒人出聲，直到角落裡又發出疼痛的哼聲，才有人想起來地上還躺著一個葉清和。

　　葉清和被打成豬頭，腿沒斷，肋骨倒是裂了三根。在醫院躺了兩個禮拜，出院之後還在家休養了好一陣子，原定要跟父母去視察家裡南部廠區的業務，也不用去了。

　　葉家父母對葉清和十分頭痛。葉家兩個兒子，老大葉清毅品學兼優，從小到大沒讓父母操過一丁半點的心。大概物極必反吧，葉家父母沒操在老大的心，通通撲在老二身上。這個二兒子葉清和也是個品學兼憂，憂慮的憂。明明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卻每天正事不幹，只會吃喝玩樂，完全不管家裡的事業，什麼事都丟給他哥哥。總是一副天塌下來有爸媽頂著，再不然也還有哥哥，永遠不思進取不知長進。這回好不容易說服他，要帶他去看看之後打算交給他的南部廠區，卻沒想到這個渾蛋小子居然在外面被打得下不了床。葉家兩老只好帶著葉清毅去，順便當作散散心。

　　誰知道這一去，葉清和的天真的塌下來。

　　小飛機失事。葉家三口有去無回。

　　葉清和幸也不幸，他躲過一劫，但他多情願他沒躲過。

　　他多情願，死的是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