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路德維希莊園
今天是情人節,本就熱鬧的遊樂園更加人聲鼎沸,游禮坐在遊園車上,周圍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侶,簡直要閃瞎他狗眼。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哈哈哈。」快要禿頂的人事主任看著前方一對吻的難分難捨的情侶笑得很開心。他遞給游禮一把扇子,笑道:「游醫師這麼優秀的人肯來我們這邊工作,真是太感謝了——所以老闆想親自見見您。」
游禮接過印著遊樂園吉祥物的圓扇,目光飄向前方不遠處的圓頂劇場,心緒很迷離。
「我只是個二流醫學院的畢業生,談不上優秀,主任過譽了。」他淡漠的應答,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游禮長相清俊,但總冷著臉,眼睛也特別黑,便給人淡漠無情的印象,人事主任清清喉嚨,裝作沒聽見,又繼續道:「游醫師,您的工作基本上是員工的健康管理,偶爾處理一些突發狀況,例如小孩子跌倒或是中暑之類的,若有較嚴重的受傷,也是先請您做簡單處理再送醫院——但外科醫師來說,肯定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情啦,哈哈哈哈。」
人事主任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游禮都沒聽進去,只是看著扇面發呆。
數十年如一日的魔幻樂園,承載了許多孩子的童年,當然也包括游禮的。離開醫院後,他頹廢了好一陣子,直到看見了路德維希莊園在徵聘駐園醫師。
他憶起兒時,關於在路德維希莊園裡的回憶都是歡聲笑語的,他想都沒想就投了履歷,沒幾天就收到回覆,從投履歷至今日報到頂多一週,也算是雷厲風行的辦事效率。
在游禮放空的同時,遊園車停在了圓頂劇場前,他看了一眼掛在門口的巨幅海報,寫著什麼情人節特別節目——羅密歐與茱莉葉。
情人節演這種悲劇也太惡趣味了……游禮苦笑,跟在主任身後進入了劇場。
一踏入劇場,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長年不見天日的陰暗與濃郁的香氣,形成一股經年不散的靡麗氛圍,刺激著觀眾的想像。
人事主任帶著他來到二樓的vip包廂,厚重的天鵝絨一拉開,一個身著黑西裝的漂亮女性坐在高背沙發上,高跟鞋跟指甲都是霸氣的鮮紅色,她瞥了游禮一眼,綻開了皇后般的淺笑。
「游醫師,歡迎你加入路德維希莊園。我是莊園負責人——吳德馨。」女人起身握了握游禮的手,示意要他坐下。
這時舞台上發出了雜沓的聲音,工作人員開始搬弄道具,還有演員們對話的聲音,但厚重的紅色布幕遮蔽著,沒人知道後面發生著什麼。
「很有趣吧,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反倒讓人更期待了。」吳德馨笑了笑,妝容精緻的臉卻散發著英氣,宛若俾倪一切的女王。
他們坐了一陣,觀眾已陸陸續續進場,距離開演還有10分鐘,已座無虛席,而且沒什麼小孩子。在游禮印象中,劇目不是小王子就是小美人魚,雖然也是世界名著,但比較偏向兒童的理解,沒想到在場的觀眾年齡層都是成人,還一臉期待。
「我接手莊園前,在英國待了幾年劇場,回來後做了一些調整,本以為會被罵,不料效果很好,幾乎場場爆滿。」像是聽到游禮的疑問,吳德馨翹起腿,偏頭一笑。
這時燈光一暗,觀眾開始鼓掌,吳德馨的目光飄向舞台,笑道:「眼見為憑,請游醫師品評一下。」
游禮看向舞台,是一場華麗的舞會,連造景跟服裝都非常考究,就連演員的走位都很精準,可以說是售票表演的水平,群眾舞了一陣,男女主角出現,舞姿跟身型都很出眾,吸引了眾人目光。
演員沒有台詞,全靠自己的表情跟肢體語言來讓觀眾進入劇情,輔以場景轉換跟音樂,不得不說該劇真的很認真,可以說是專業水平,但游禮昨晚在收拾行囊,加上緊張導致失眠,在這個黑暗冷冽的環境,他忍不住睡著了。
夢中,他隱約聽見打鬥聲,應該是台上的表演吧,他迷迷糊糊的想著,但此時場景一換,他站在急診室外,滿身鮮血,他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又開始渾身發抖。
他聽見是男性沉痛的乾嚎,夾雜著一聲聲碰碰巨響,是捶在牆上的聲音,他想逃,雙腳卻像被釘住一樣,他只能閉上眼睛逃避。
男人的哭聲越來越近,他頭皮開始發麻,雙腳不聽使喚的發抖,正當游禮覺得自己快要崩潰時,男人大吼一聲:「庸醫!是你害死的!」
游禮猛然驚醒,發現眼前一片黑,台上的表演還沒結束,身旁的吳德馨正專注於舞台,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該死,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他抹抹臉,強迫自己清醒。
台上的茱麗葉已經服毒殉情,羅密歐抱著愛人的屍體,沒有哭,只是一臉木然的輕撫愛人的臉,輕輕覆上自己的唇,眼裡的生無可戀令人悚然,還有他舉劍自盡時的決絕,演得入木三分。羅密歐倒地時,現場一片寂靜,待布幕一拉,過了一陣才掌聲如雷。
所有演員出來謝幕,羅密歐笑靨如花,彷彿方才的悲痛只是錯覺,這種收放自如的演技讓游禮嘆為觀止。
「怎麼樣?」吳德馨笑得很自負,彷彿現場的掌聲如雷是理所當然的,但游禮沒有否認,直率的點點頭。
現場人潮逐漸散去,吳德馨起身理理衣著,對著游禮笑道:「帶你去見見羅密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