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見

盛夏，蟬鳴劃過燥熱的校園，申澤洋邁著步子跟在老師身後，掃了眼過道牆面上掩掩被粉筆灰覆蓋的“去死”字樣，微微挑眉，看來這裡也蠻“熱鬧”。

“來！大家歡迎新同學。”班主任安碧琴帶頭鼓掌，臺下響起參差的掌聲。

申澤洋看著臺下的學生，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他穿著嶄新的校服，一八幾大高個兒，身形挺拔，單肩揹著書包，站在講臺上跟模特似的。利落的寸頭看上去很清爽，眉鋒很利，眼睛直直看著教室後牆，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一些女生激動的低聲討論著。

寧正陽手上正把玩著煙盒，抬頭盯著這個新來的，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是善茬。

“大家好，我叫申澤洋。”低沉的嗓音又激起一陣躁動。

——教室靜了兩秒。

安碧琴看這位新同學沒有要繼續發言的意思：“嗯，好的，申同學，後面的空位你隨便坐吧。”

申澤洋微微點了點頭，抬腳便往教室後排走去。

寧正陽眼睛一直盯著他，看人朝自己這邊走來，忽地伸出腳。

申澤洋掃了眼突然伸出的腳，他下盤很穩，就那麼將腿懸空了半秒，最後毫不留情的踩上那隻腳。

他動作很快，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是故意的。

“嘶！操！你瞎啊！”寧正陽腳被踩得生疼，直接破口大罵。

申澤洋轉頭對上寧正陽氣憤的眼神。

“哦，不好意思啊同學，我沒看到。”申澤洋淡淡說了句就繼續往後排走，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

申澤洋往回走的瞬間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一笑轉瞬即逝，後排的一個同學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安碧琴聽見聲音回過頭：“強調多少遍了寧正陽！不要說髒話！不要說髒話！這種壞習慣趕緊給我改掉！”瞪著寧正陽訓斥道。

寧正陽埋怨的看了眼安碧琴，低下頭，嘴裡小聲嘟囔著“傻/比。”

班上同學見狀倒吸一口氣，

“臥槽，剛來就被寧正陽盯上了。”

“怕是不好過嘍~”

“欸？不過我看這哥們挺硬啊，我覺得有戲。”

......

申澤洋並不關心他們在探討什麼。

走到教室末尾，忽的聞到了一股臭雞蛋味兒，他蹙了蹙眉，看向窗邊的那個男生，他既沒同桌，周圍座位又都空著，就像是，刻意安排的座位。

羿星河坐在倒數第二排，校服領口被洗的泛白，過長的劉海蓋住了眼睛，臉上還戴著口罩。

新同學走過來他頭也沒抬一下，眼睛依舊盯著課本。

申澤洋挑了一個離他稍微遠一點的位置坐下。

在他的斜後方，還隔著一條過道。

“好了，現在有新的血液融進班級，大家要和新同學友好相處。在新的學期開始新的面貌，不管你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只需要抓住當下。高二是何其關鍵的一年……”安碧琴在臺上給大家打著雞血，她剛任教沒幾年，做起演講來自己也是激情澎湃。

一通演講結束，安碧琴喝了口水，“好，現在拿出英語課本開始上課。”

申澤洋已經有一年沒有上過學了，課本也沒買，他左右看了看，左邊沒人，右邊是倆男生，正趴著呼呼大睡呢。

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書桌，剛準備趴著眯會兒，安碧琴就打斷了他的動作。

“向代萱，這兩節課你帶著課本先去和新同學坐，他的書還沒領，你倆暫時先看一本。”

“好的老師。”

申澤洋看著一個女生拿著書走過來。

“你好，我叫向代萱，是這個班的班長。”女生自來熟的打著招呼。

“奧，你好。”申澤洋簡單回應了一句。

“好，把課本翻開到24頁……”

安碧琴教英語，申澤洋並不是很想聽，就看著課本裝裝樣子。

向代萱偷偷瞥了幾眼新同學，還是忍不住道，

“同學同學，我跟你講啊，剛剛絆你的那個人，是學校裡出了名的小混混，”兩人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說話聲不大，“他整天不學好的，盡找人挑事，但是他爸是教育局局長，所以老師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你以後還是別和他硬剛……”

“嗷，這樣啊。”申澤洋瞭然的點點頭，眼神瞥向剛剛那人，他脖子上掛著兩條鐵鏈子，褲腳挽的和插秧大爺一樣，手在桌洞裡捏著一個皺巴巴的煙盒，下巴抬得老高，不知道在傲什麼。

這是典型的小混混打扮，申澤洋看得出來，畢竟自己以前也這麼打扮過。

但其實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裝飾，那人看上去還挺像個三好學生。

申澤洋打量著他，輕笑一聲，就這屌絲樣兒還混呢，小孩子玩玩過家家吧。

向代萱看著申澤洋毫不在意的表情，心裡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嘰裡呱啦……”

還沒上多久申澤洋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將近一年沒上過學，再回到課堂，老師的聲音和那些奇妙的知識還是那麼的催眠。

兩堂課結束，他實在困得不行，趴在桌上倒頭就睡。

向代萱則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高二的課程總是枯燥乏味的，跳躍的字符製造著一個個香甜的夢鄉，就連教室外的陽光都散發著睏倦的氣息。

教室裡睡倒了一片。

唯獨寧正陽那幾個，上課靜悄悄，下課變喇叭。

剛下課寧正陽就扯著嗓子說話，不知道在和別人高談闊論些什麼，聲音洪亮，笑聲刺耳。

他又瞥見這個新來的趴在桌子上，又想到他剛剛還不小心踩了自己一腳，隨手捏了個紙團朝著申澤洋直直砸了過去。

“咻——”

紙團精準的砸在了申澤洋腦袋上。

申澤洋隱約感覺到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但是實在困得不行，也沒多管，繼續趴著睡覺。

寧正陽見狀，又扔了兩次，那人還是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他笑了笑，覺得這個新來的是怕了，才故意裝作沒感覺到，想到這，寧正陽鬆了口氣，本還以為他是個硬茬，現在看來，純屬自己嚇自己。

寧正陽雙手插兜，將眼神移到了窗邊，向那人走去。

申澤洋犯著迷糊，依稀聽見聲音。

“小羿啊，去小賣部幫哥幾個買瓶水。”寧正陽自然的吩咐著羿星河，靠坐在他前面的空桌上。

羿星河頓了頓筆，由於口罩和劉海的遮擋，寧正陽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此時，明文飛和郝爾那幾個人也湊了上來，他們是寧正陽公認的小弟。

他們倆靠在羿星河身後的空桌上，一臉看戲的樣子。

羿星河放下筆，站起身，眼睛看著寧正陽，卻沒有絲毫畏懼。

寧正陽瞥了眼趴在桌上的申澤洋，轉頭卻發現羿星河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他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問，

“錢。”

羿星河聲音和人一樣透著清冷。

寧正陽這才想起什麼似的，“奧對對對，哥差點忘了，我們小羿家裡很窮哦，連幾瓶水都請不起。”他語調怪異，引起周圍同學的注意。

寧正陽眼神示意郝爾掏錢，郝爾隨手從口袋掏出一張20，羿星河正要拿，他卻故意擺手將紙幣丟出，紙幣打著旋兒，剛好飄到申澤洋腳下。

“剩下的錢不用找了，就當跑路費了。”郝爾是個胖子，零花錢挺多，但說起話來聲音還稍顯稚嫩。

羿星河盯著郝爾，郝爾看著他露出鄙夷的笑容。兩秒後，羿星河還是妥協，轉頭看向熟睡的新同學，猶豫了兩秒，才彎下腰去撿那張紙幣。

寧正陽看著羿星河蹲下去，伸手小心翼翼地去夠新同學腳下的錢，惡念瞬起，一腳踹在羿星河背上，羿星河一個踉蹌直直往前跪去。

“嘶——”羿星河肩膀撞上桌角，被撞得生疼。

腦袋則直接撞在了新同學的腰上，上半身擠著他的椅子，手也出於本能的抓住了他的大腿。

這一下擠的申澤洋凳子都往後挪了幾分。

申澤洋被撞的睡意全無，抬起腦袋，很是鬱悶，本來就挺吵的了，現在又來這麼一出，上個學怎麼連覺都睡不踏實。

羿星河捂著肩膀，抬起頭，有些緊張的看著撞上的同學，眼睛直直對上申澤洋不耐煩的眼神。

申澤洋看著這個人有些慌亂的眸子，竟發現這人眼睛格外的好看。

“抱歉，我……”

羿星河還半跪在地上，剛開口就被打斷。

“呦！新同學別生氣啊，我們小羿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撿你腳下的二十塊錢而已。”

“哈哈哈哈哈……”劉樂天也湊了過來，看著羿星河這副模樣，實在是好笑。

“新同學行行好，我們小羿同學家裡真的很窮，二十塊對他來說真挺重要的。”劉樂天用怪異的語氣說著話。

“哈哈哈哈哈……”

羿星河聞言抿了抿嘴，將頭低了下去。

申澤洋看得清晰，這個被叫“小易”的同學緊緊攥著拳。

看著眼前的一齣戲，又看了看這個“小易”同學的後背，赫然一個大腳印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情況。

“小羿啊，快去買水啊，哥快要渴死了。”寧正陽笑得惡劣。

羿星河撿起那二十，站起身，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

羿星河走過去還帶起一陣惡臭，寧正陽扇了扇鼻子，“我去，這味兒怎麼還這麼重，都是你瞎出什麼餿主意，還往可樂里加臭雞蛋，這麼多天了還有味兒。”

“臨時起意嘛，下回換點東西加。”劉樂天說道，還一點不知羞愧的笑了笑。

申澤洋聽著他們的對話，大概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眼神冷冷打量著他們，這群人可真夠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