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初遇
帝都西區的別墅群漸漸沉入暮色，路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
少年的影子被昏暗燈光拉得細長，就像是株無人問津的野草。他停駐在那棟熟悉的別墅前，抬手按響門鈴。
很快，門被保姆打開，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便轉身回屋。
宋洛安換好鞋放下書包，這才發現餐廳裡父親與繼母組成的一家三口已經將晚飯用了過半。
他只好輕手輕腳地從廚房裡拿了自己的碗筷，坐到了餐桌邊緣。而飯桌上的其他人卻彷彿沒看到他這個人，仍在自顧自地夾菜。
在無人看到的角落裡，少年張開口想要說什麼。抬眼就看到父親滿臉慈愛的將一塊剔好的魚肉放到妹妹碗中，用從未對自己用過的溫柔語調說：“慢點吃，爸爸把魚刺都挑乾淨了。”
喉結滾動，他將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嚥下。宋洛安以為自己早就能坦然面對父親不喜歡自己的事實，可每當這種時刻，心裡還是泛著酸。
晚飯過後，別墅內歸於寂靜，只剩下窗外樹杈上棲息著的蟬孜孜不倦地叫著。保姆取出冰箱裡冰過的燕窩放在盤中，上了樓。卻在拐角處遇到了從房內走出的宋洛安，宋洛安叫住了她。
“阿姨，我來吧。”
保姆腳步一頓，想到晚上宋洛安幫著自己收拾碗筷，便也不好推辭，將端著的燕窩送到了少年手中。
腳步輕移，邁上臺階，宋洛安在三樓主臥門前站定，深吸口氣後才輕輕敲了下門。
來開門的女人此刻卸下了盤起的長髮，一頭細發被保養的烏黑髮亮，此刻垂落在頸間，而面上卻還是一副精緻的妝容，唇上抹的口紅豔的有些發紫。
“趙阿姨，我來給您送燕窩了。”宋洛安扯著笑，邊說邊將手中東西遞到女人面前。
趙玉眉頭微皺，接過燕窩後轉身就要關門，宋洛安及時叫住了她，“趙阿姨！”
“還有什麼事？”她轉過身抬眼掃過面前的繼子，神情上已經有些不耐煩。
宋洛安強忍著心裡的難堪，說：“外婆那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趙玉的動作打斷，趙玉將小碗摔到宋洛安手中拿著的餐盤上，幾滴湯水濺了出來。
內屋的宋平宇，也就是他的父親聞聲趕了過來。趙玉見自己的丈夫過來，話語中更是增添了幾分底氣，“這話說多少次了，就算她的兒子不來治她的病，也輪不到你這個外孫去獻這個殷勤！”
“我...”宋洛安被她突如其來提高的音量有些嚇到，呆愣在原地看著對面的兩人。
宋平宇正安撫著趙玉，只見他三言兩語就將趙玉哄回房間後帶上了房門。
面前熟悉面龐的男人臉上流露出一絲愧疚，可說出的話卻讓宋洛安徹底寒了心，“安安，不要怪你趙阿姨，家裡最近生意難做，這五十萬豈是說拿就能拿得出來的？”
“可是！”宋洛安顯然是不信這個託辭，“我明明看到了”
後半句還沒說出，就被父親強勢地打斷了，宋平宇神色嚴肅，加重了語氣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宋洛安維持著一個姿勢在門前站了半響，直到小腿傳來麻感，他才失神落魄地走回自己房間。
關上門後，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才掉了下來。他抱起床上有些老舊的小熊模樣的玩偶，將頭埋了進去。
這間屋子是宋平宇的家，是趙玉和她女兒的家，甚至也能算得上別墅裡其他傭人的家，卻唯獨不屬於宋洛安。
在這裡，只有懷中的小熊屬於他，小熊作為母親的遺物陪著他已經度過無數個難捱的夜晚，這一晚也不例外。
哭夠了，人就睡著了。
第二日清醒過後，宋洛安從紙簍裡翻出傳單，攥緊了那張早被揉皺的傳單，指節發白。
外婆枯瘦的手腕上插滿針管的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宋家沒有任何人、任何物需要他，但外婆唯一的希望只有他了。
宋洛安心底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如果連這最後一絲溫暖都留不住，那尊嚴又算什麼？
轉眼間他已經跟著湧動的人流下了公交車。抬眼望去，夜色兩個字在暮光下泛著金色的光，門口的保安目光如刀，在掃過他時，宋洛安下意識地攥緊衣角。
目前所處的地方，夜色。 —— 是一家擁有特級娛樂經營許可證的合法夜場。會員卡押金甚至能對標市中心一套學區房，且安檢極嚴。
走上前臺，宋洛安聲音壓低，詢問道：“您好，我在網上看到這兒有在招...”，可後面的話卻讓他有些難以啟齒。
好在身側突然出現一個人，他面容帶笑接下了話， “你是剛和我通過電話的小朋友對吧？”
宋洛安轉過身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beta，猶豫地點了點頭。
“來了就先跟我走，要不是實在急得很，才不會催著你儘快入職。”來人正是剛才和宋洛安通過電話的人，傳單上印著的人事經理。
人事經理上下打量緊跟著自己的這個年齡看著偏小的Omega。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似是哭過一場，瞳仁還蒙著層水霧，睫毛長長，讓人不由地懷疑是不是貼了假睫毛。
即使短信裡看過照片，現實中還是會被驚豔，尤其是這股透著無辜的清純感。要不是宋洛安提供的身份信息上顯示已滿18，他是斷不敢招進來的。
“先生，我今天就可以做嗎？”宋洛安眉頭輕皺，顧不上眼前算不上好意的打量，接著說：“我家裡出了點事，急需用錢。”
“當然，我讓其他人和你說一下具體情況，聽明白後今天就可以上崗。日薪凌晨會打到你預留的卡里，其他的嘛...就看你的造化了。”說後就叫了在門外等候的女alpha進來。
“洛明意是吧，先坐。”女人辦事更傾向於直接了當，少了許多客套。她簡單介紹了下自己，講解了工作內容後就將一份合同擺在了宋洛安面前。
宋洛安快速的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條款。不用細看，他也知道這是一份可以說得上清清楚楚的一日份“賣身契”。
他想起病床上外婆微弱的呼吸聲，話都已經說不完整，卻還是摸著自己的頭，安慰自己。
不待多想，宋洛安毅然決然簽下名字。
一晚上就能得到足足五萬現金，對於現在還是學生的宋洛安無疑是來錢最快的方法。
紀柔早已見慣了這種戲碼，許是宋洛安的長相實在太具迷惑性，她還是難免動容，走上前安慰了幾句宋洛安，臨走前還特意湊近說了句:“你一會兒去的套房裡面坐著的可不是一般人，你記著，攀上了他，這世上就沒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從員工休息室出來的宋洛安已經換上了夜色統一的制服，修身的版型襯的少年腰身格外纖細，臀部格外挺翹。
第一次踏入這樣的場所，宋洛安面皮薄，臉上早就紅透了。但他身旁那位Omega倒像是早已熟門熟路，這人拋了的輕蔑的眼神給宋洛安，接著和身邊的同伴低聲嘀咕著:“最煩裝純的婊子了。”
“小聲嘀咕什麼，進來！”之前見過的經理從緊閉的房門走出，他的面色凝重，語氣也算不上好:“都機靈點”。
夜色二十一層的包房裡，燈光昏暗。房間很大，和宋洛安一同進來的有五個人，都能並排站開。
玄關處，經理又再三叮囑了幾遍，隨後在宋洛安的面前停下來，輕聲說:“凡事忍著點，裡面的誰你都惹不起。”
又繞過了兩個小房間，過道盡頭的房門開了道縫，從裡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樂聲與吵鬧聲混雜在一起。
門還沒全部打開，宋洛安就踉蹌了一下，重心不穩跌了進去。他心道完了，是旁邊那個Omega推了他一把。
宋洛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擔憂的目光鎖定在現場唯一認識的經理身上。經理看到這場面，連忙小跑到沙發前，對著屋內主位上的男人低聲致歉:“二少，實在對不住。新來的公關沒見過世面，衝撞了您。”
話音未落，一道清亮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玩味跟著響起，“這算什麼？還沒留下呢，就先跪上了。”
聲音的主人是個擁有明豔面龐的Omega，縱使在一堆alpha裡他的氣勢也絲毫不弱。他的話說完後，旁邊也多了些人附和起鬨。
宋洛安當下腦子一片空白，就突然被經理拽了起來，和其餘四人一起站在卡座前。
回過神來的他直接把頭低了下去，不敢去看面前打趣自己的眾人，來前紀柔的苦心叮囑早被忘在腦後。
眾人嬉笑聲中，主位上坐著的男人終於開口，他一開口，包間內其他聲音就戛然而止。男人的聲音雖懶散，卻帶著不容抗拒地壓迫感，他指著宋洛安說：“你，過來。”
一直陪笑的經理鬆了口氣，忙拉著宋洛安來到跟前，在少年耳旁低聲說道:“這是楚少，好好伺候。”
一下子屋內其餘十幾道視線同時盯著，宋洛安有些侷促不安，卻又忍不住好奇心驅使，抬眼望向面前的alpha。在昏暗的光下他看不清這個男人的臉，卻又能感受到對方身上不加掩飾的不屑與玩味。
卡座沙發中間明顯空出來了一部分位置，就當宋洛安想要坐下去的時候。
男人的話卻打斷了他的動作，“這不是你該坐的地方，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