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真不該生下你
滾滾黑雲伴隨著天雷震震,震動天地,撼動黃土,粗壯的紫雷直劈山頭。
濃黑的天際劃下一抹白,粗雷劈下,直往那抹白劈去,雷尖將觸及時,圓滾滾的白球靈巧轉了方向躲過落雷,仰頭望去,只見白球像跟雷電嬉戲,在每一道雷中間滾動,啪吱一聲落了地,打出一個坑,沒停歇多久,白球又開始滾起來,滾出圓坑,和一堆焦黑的土和殘枝樹幹混成一團。
雷再劈下,劈不到球,一閃又一閃的白光炸響整片山野,大雨隨即而至,滾滾黃泥土水困住了男孩的腳,他咬著牙,扒拉著樹幹把自己拉出不斷往下拖的泥濘,滾出臨時形成的河道,四肢著地粗喘著氣,滂然的雨勢讓他完全無法辨物,頭頂上還有瘋狂的雷電滾著劈著。
『你爹不是你真的爹。』
『你親爹就不是個人,你別想找他,花千山待你如親子,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如此做。』
『恨嗎?呵呵呵、我也恨,現在你也能體會到為娘的恨意,我、一個堂堂郡主卻被一個邊關將主如此對待!怎麼不恨!』
『我花寨主沒有這麼嬌弱的孩子,要活就得幹點力做事,瞧你這細胳膊小身子,誰肯信你是我兒子?』
『世道不容易,誰都如此,你爹我這是好心讓你提早認識認識,你還得感謝爹。』
『把你拉拔這麼大,身子骨沒多好,就一雙眼像狼崽子讓我看得上眼。』
『這才是我花千山的兒子。』
抿緊唇,淚水混著雨水沖刷精緻的小臉,男孩奮力地憑著本能往安全的地方爬滾去。
這時間他本該在床上安睡,但娘因為受到大娘的懟言酸語氣得喝光一壇酒,大哥喊著自己去收拾收拾自己的親娘,他揉著眼睛,乖巧聽話的把娘拉回房間歇息。
一道閃電劈亮了陰暗的臥房,酒醉的女人像是忽然清醒一般,接著像看見深愛的人望著男孩,下一瞬愛意轉成恨意,恨意提起了纖細的手指圈起男孩細瘦的脖頸,用力,一張美麗的臉變得猙獰。
男孩喘著氣把娘推倒在床上,撫著脖頸不自覺落著淚。
床上的女人又醉昏了,嘴巴還在喃喃自語,不時參雜幾聲咒罵,男孩吸吸鼻子,已經習慣醉昏的人不自覺的傷害動作,他小心將腳抬上床鋪,蓋上被褥,才要離開,手臂從後面被扯住。
躺下的女人又坐起,一雙亮晶晶的眼澄明的望著自己。
“我真不該生下你。”女人的語氣很淡,冷淡又平常的像不過說出口的是今天陽光不錯,”你長得像我,但就一雙眼睛太像他,我不喜歡。”
“娘,您……”男孩警覺到現在的狀態不太對,有些事情他不想知道,但管不住自己的嘴,”像誰?我不像您不就是像爹嗎?”
“我小孩的臉真漂亮,他當初也是這樣才肯娶我。”女人忽然淺淺笑出聲,伸手摸著男孩的臉,男孩忍不住顫抖,像被一雙陰森冰涼的手摸著。”孩子,臉長得太漂亮不是件好事,在這寨裏你得小心更多人,呵呵呵…哈哈哈哈、那男人的兒子會被人壓在身下?他爹的罪就讓他親兒子用身體來還!”
一手拍掉臉上的手,男孩退了幾步,喘著氣,”您醉了,天色晚了,好好歇息。”
“晚了?哈哈哈、真晚了!你這孩子怎麼說出和親爹一樣的話?那天晚上他也這樣對我說過,然後......哈哈哈哈、他上了我,還沒天亮就轉身去找那女人,接著上她!賤男人!”
女人披頭散髮趴在床上歇斯底里笑了好一會,伸手拭去因為狂笑流出的淚水,抬眼看著恐懼自己的孩子。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哈哈哈哈,我就把這秘密帶到墳墓裏,我死都不會讓你和他相認,本郡主就要讓安家絕後!”
“幸好你長的太像我,沒有人會懷疑,沒有人能懷疑。”
“我…我爹是…我爹是花…”
男孩顫抖的回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幾道雷轟隆隆的劈下,他看見女人的嘴一張一合,笑著說甚麼,他聽不清,雷聲落完後他才聽見不斷重複的醉語。
“……你是我清華郡主的孩子,是守著北方疆土安大將軍的兒子,是我!是清華郡主和安大將軍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男孩張大眼,他不該聽見這些話,這些話應該是秘密,應該要被他娘帶去墳墓裏。
“他恨我,我也恨他,恨!”
“花…我爹是…花千山!”
“花千山?”女人側過頭好奇看著眼前的男孩,半倚靠在床頭,淺淺笑了,”孩子,你真漂亮,哪兒來的?”
“娘?”
“為什麼叫我娘?我…花…花千山…?”
“啊…千山…千山……他救了我,也跟其他男人一樣想上我,但他對我真的好,比那狗男人好太多了……孩子,後來我和千山一起了嗎?你是我們的孩子?”
門砰然一聲被打開,一個魁梧的男人大步走進來,帶進幾絲冷風,他斜眼看了抖著身子的男孩,不自覺皺了眉頭,”這麼晚還在這裡做啥?這麼瘦小還不多睡點?回去睡覺!”
“爹…..”
“你娘喝醉了?行吧,爹來看著,你回去睡。”
男人走過去抓起歪倒在一邊的女人,抱著女人一起上床,蓋上棉被後回頭看見兒子還站在原地楞著,發了點脾氣。
“愣著做啥?出去!門關緊!這天風大了,別給吹開。”
男孩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門,被高起的門檻絆了一下接著聽見裏面的斥罵,連忙又轉身關緊房門,蹲在地上不動了。
身後的閃電一閃一閃,照亮自己破碎的影子,他聽見厚實的門後傳來呻吟聲,還有父親的低吼和沉沉笑聲,慌忙起身,腳被蹲麻了,一個咕嚕往後摔到院子裏,滾到積水的盆子前。
天很暗,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滿滿的厚雲積累卻沒有下雨,幾道閃電接連落下,他瞧見水面上映照的自己的臉。
如同女孩兒般的精緻,像床上的那女人,一雙淺淡細長的褐眼,不像爹,爹的眼睛是圓型,瞪著人時如銅鈴,可怕的很,也不像女人的杏眼,像誰?像誰?
他像誰?
雷以破天滅地的鈞勢打下來,震醒不斷思考的男孩,一股難解的心情纏繞在心上,看著眼前熟悉的屋舍,他陌生了,忽然他想逃走,沒多想,自己的腳帶著他走了。
剛踏出守望的瞭望樹,磅礡大雨就落下,男孩聽見後面守望的人咒罵著,他矮著身子溜進樹叢裏,一路往上跑,他不知道要去哪裡,就只往前跑。
雨一開始就沒小過,寨裏的人都知道這天氣絕對不能往外跑,樹林山頭更不能去,這裏的雷說劈就劈,人沒被官兵抓了關先給雷劈死。
喝醉的男人又會開始嘻笑,八成虧心事做多了給雷劈了活該,這裡誰沒做過虧心事?誰的手又是沒沾血的?喝吧、喝吧,喝完了去後邊找幾個女人上了,爽快了,被劈死也甘願。
女人不夠?你瞧寨主的小兒子長得挺漂亮的,你說老大肯不肯讓他的兒子來給咱們上上?太小?等個幾年長開了不就得了?
聽說南邊還有幾個村落都是男人男人一起做伙,聽說男人做起來比女人爽,這世道,誰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能活的下來,甚麼事都得幹,你瞧,老大的新老婆聽說以前還是個郡主,現在不也是雙腿開開給咱老粗上個乾淨?還生了個娃呢!
你說咱們能不能也劫個郡主來娶?郡主旁邊的侍女也不錯,大戶人家皮膚滑嫩的跟水煮蛋一樣,幹起來一定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