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決裂
“放開我!”
“我要去找他!”
深夜本應該是萬籟俱寂,可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如同利刃般割開四周靜默的氛圍。
雨下個不停,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天空墨雲翻滾,遮擋住來自夜空的微弱光亮,只餘街角散發著暖黃微光的路燈,獨自映照著別墅門前正在進行的鬧劇。
年輕人掙扎著嘶吼,想要掙脫身邊人對他的束縛。
雨已經將他淋透了,渾身上下全是因為反抗而染上的汙泥,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額頭上還在滲血,頭頂毛絨絨的耳朵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身後足足一米長的尾巴禿了一大塊,周圍散落的都是從上面掉下來的絨毛,隱約可看到上方沾染的點點血色。
“求求你們……放開我……”
“讓我再見他一面……讓我再見他一面——!”
“咳……咳咳——”
青年拼了命地掙脫了一隻被牢牢束縛住的手臂,可沒等他趁此機會做出些什麼,身後的尾巴便被一腳踩住。
他身體是了平衡,不受控制向前撲去,整個人徑直跌進面前薄薄的水坑,濺起的水花恰好滴落在突然現於眼前的一雙黑色皮鞋上。
“殿下。”
一直沒有出聲,只是默默掣肘著青年的男人驀地開口。
來人沒說話,微微頷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定在青年面前,而後緩緩蹲下身去。
青年被雨水迷了眼,沒能在第一時間看清來人。
直到腦後傳來一陣難以忽視的鈍痛,被就扯著強迫抬起頭來時,一張讓他魂牽夢繞,但同時又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痛苦與懊悔的臉,撞入他的眼底。
男人的面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眼裡依舊充滿著青年所熟悉的傲慢、輕視,甚至還多了幾絲淡淡的嘲弄。
青年痴迷地看著男人宛若紫水晶般清透的雙眸,白瞳中瘋狂的血色漸漸退去。
“莫哥……對不起……”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傷害你……”
本已經無力的身體不知從何處再次湧出股力量來,驅使著青年宛若獻祭一般,想要將面前的男人死死擁進懷裡,拖入巢穴。
“老實點!”踩著青年尾巴的男人再次出聲。
背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將青年不過重新抬起兩三釐米的身體再次強硬地踩在地上。
突然下墜的身體牽扯到了被揪扯著的後腦,青年沒沒忍住倒吸了口涼氣,眉眼間再次浮現出肉食性掠食者的兇戾。
“安德魯。”男人沉聲道,並未理會面前青年狼狽的祈求。
接收到男人傳遞來的命令,安德魯挪開踩在青年背上的腳,鬆開青年被他死死纏在手上幾近不過血的尾巴,恭敬地走上前去接過男人手中的傘,半俯下身為男人遮擋住淅淅瀝瀝的雨水。
這過程男人一直在強迫著青年跟他對視,因此青年臉上那扭曲的兇惡表情,被分毫不差盡收眼底。
“宿鳴,你做事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作嘔。”
男人語氣甚是平靜,措辭雖然銳利,但從中卻聽不出任何情緒表達,就像是在闡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客觀事實。
宿鳴心裡咯噔一下,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臉,無邊的恐慌與某種將要與面前男人訣別的預感,頃刻間將他籠罩。
“莫哥,我……”
宿鳴剛張開嘴迫切地想要說些什麼,可剛吐出來幾個字,便被男人一口打斷。
“你來找我幹什麼?怎麼,沒玩夠?”
“還是因為我沒像你預想中的那樣變成條狗對你搖尾乞憐感到遺憾,所以自不量力找上門來只為繼續滿足你那變態的慾望?”
“你把我當什麼了?”
男人聲音不大,在雨聲的干擾下顯得並不清晰。
然而在場的都不是純粹的人類,且宿鳴又出於素以視力與聽力出名的銀背王狼一族——雖然早就因為變異被除名了——將男人並未刻意壓低的聲音盡收入耳。
“我沒有……我沒這麼想……”
“莫哥……我只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耳邊青年一聲聲近乎泣血的悲鳴並未換來男人絲毫的憐憫,他垂眸盯著被雨水和汙泥浸透,宛若條落水的狗一般狼狽的青年,深邃的紫眸中閃過一縷難以察覺的無趣。
“嘖……”
“真可笑……”
男人低喃道,鬆開揪著青年頭髮的手,毫不留戀地站起身來。
身側的安德魯默不作聲遞上一塊手帕,同時不著痕跡向青年靠近半寸,隱隱防備他可能發起的最後反擊。
“我不需要你解釋什麼,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我本以為你也就用在我身上的手段下作了點,沒想到……”
男人停頓了下,瞳孔上的紫色漸漸褪去,翻湧的墨色重新佔據上風,“真讓我失望。”
男人隨手扔掉那塊用來擦手的手帕,轉身抬腳向別墅內走去,沒有任何留戀,“走吧安德魯。”
“是,殿下。”
“等等!莫唔……!”
好不容易才見到,宿鳴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人離開。
可他忘了,這附近是男人的地盤,周圍還有不少剛剛才對他施以暴行的守衛在這裡。
才有點要追上去的動作,便被周圍一擁而上的人完全鎮壓下來,只能赤紅著雙目,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被雨簾吞沒。
“別看了,雜毛狼。”
“你最好趁殿下還對你有那麼點殘存的欣賞時趕緊滾,趕在Lucifer氏族對你這種雜毛狼趕盡殺絕之前。”
耳邊不知道誰在說話,說了什麼宿鳴也已經聽不清了。
他感覺全身都在痛,痛徹心扉,好似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被從他的身體中挖了出去,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挽回。
然而,絕佳的聽力還是讓他捕捉到了某些敏感得詞彙。
“你說……什麼?Luficer……?”
他聲音很微弱,如同將行就木的老人,死氣沉沉。
或許是聲音被雨聲掩蓋,也或許是周圍的人並沒有回答他的興趣,他就像是垃圾一樣,被人扯著尾巴拖住了這條街道。
一道刺眼的閃電在這一刻劃過夜空,將周圍的環境映照成一片慘白。
在短暫的明亮,同時伴隨著清脆的雷鳴中,宿鳴清晰地看見了別墅院落外大門之上,那古樸而又低調的圖騰。
Luficer,七罪之傲慢,傳承種族為血族,以及……男性魅魔!
而能被稱為殿下的,只有一個。
Moore·Lucifer,擁有血族血脈的男性魅魔,其母是一隻來自Asmodeus氏族擁有人類血脈的混血魅魔。
宿鳴有一瞬間的恍惚。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縷人類血脈的姓氏為,莫。
“真不愧是Lucifer……”
“高傲……蔑視……極度注重臉面……從來不會低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不受控制從被丟出來的宿鳴喉間接連湧出,眼角的潮溼已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別的什麼從來沒出現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