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城堡薔薇
杭州郊區的富人區有一排小白樓,小白樓的後面是一座古老的莊園。據說曾經是一個酒廠,後來民國時期有英國富豪來此接手酒廠,就地在旁邊蓋了一座小城堡,城堡請的當時最著名的建築師設計,磚瓦一律最好,但沒多久就因為鬧鬼不再住人。
城堡易主四回,及至今年年初才被當地大家族關家買下入住。
關家當年靠著壟斷茶葉發家,如今涉及各行各業,是當地支柱企業,企業一把手是去年剛二婚的關長蟲,關先生結婚時特地帶著從國外回來的弟弟關別蛟,話裡話外捧著這位弟弟,看樣子是要準備將弟弟空降進入某個部門,這是在提前打好關係。
關別蛟並非什麼紈絝子弟,其手腕通天,絲毫不輸其哥哥,就是私生活似乎十分混亂,看著是個正正經經的禁慾斯文青年,結果卻是喜歡混夜店、飆車、豪賭的主。
關長蟲四十好幾,還總操心弟弟去的那些地方不安全,操心弟弟的婚事,操心弟弟會不會被敵對企業暗害,於是便總給關別蛟的助理打電話,讓助理彙報弟弟的情況,也好讓他這個被家裡人耳提面命要看著弟弟的哥哥能盡到一點兒微不足道的責任。
關別蛟的助理是從關長蟲身邊撥過去的老人,三十來歲,業務能力極強,接通電話後不用關長蟲說明來意,助理便壓著嗓子彙報道:“關總,小關總最近似乎是生病了,一直面色蒼白,但是家庭醫生看過,只說是有點貧血。”
關長蟲此刻正摟著才成年的嬌妻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挺著個大肚子,圓臉上露出愁容,很是無可奈何,抓了抓自己的腦袋,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水土不服還是怎麼了?按理說回國都一年了吧,這過年回家長輩們瞧見他那副樣子,又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沒有照顧好。”
“嘖,還是不該買那棟房子。”關長蟲此人很胖,自從過了四十就沒有健身過的他不到兩年就長成了這個鬼樣子,但他還頗喜歡,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繼續抱怨說,“就那個那個什麼小城堡,放他媽狗屁的幽雅寧靜有山有水,鬧鬼的房子,別蛟咋就看中那個地方?”
助理也不清楚,說:“不說了關總,小關總準備下班了。”
關長蟲點了根雪茄,抬腳便走到陽臺,偌大的陽臺外是一片人造湖區,風光甚好,落日將將接在湖面上,彩霞滿天,他的小嬌妻也跟著出來,趴在他胳膊上撒嬌,關長蟲朝著小嬌妻吐了口煙,笑呵呵的又問電話那頭的助理:“他最近下班這麼準時做什麼?又不去夜店也不去牌局,這麼規規矩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家裡有個母夜叉。”
助理也是不懂,但這裡時間不夠,他得跟著小關總開車回去,便又多說了幾句將電話掛了。
關長蟲心情複雜的嘆了口氣,問小嬌妻:“你說,我那弟弟現在是搞什麼名堂?”
小嬌妻是個清純的打扮,聽到老公這麼問,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小叔子那俊美成熟到讓人側目的容貌與氣度,簡直不知道比身邊摟著她的這位好看多少倍,又高又帥,穿著西裝戴著金框眼鏡,一笑起來更是有些說不清楚的邪氣,這樣優秀的人,就是去搞壞事兒都讓人覺得可以原諒。
“討厭,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嘛。”小嬌妻明白關長蟲不喜歡自己的女人關注別的男人,哪怕是小叔子呢,也不行。
關家的男人可能因為基因裡的問題,或者教育問題,天生都或多或少帶著唯我獨尊的氣勢,十分的強勢。
關長蟲聽小嬌妻這麼回答,果然沒有生氣,反而耐心的和小嬌妻囑咐:“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也是管不了他,哎,不惹事兒就好,別看那小子斯斯文文,當初國外不吭不響的自己參加幫丨派,接管了一條街的買賣,砸場子的敢來他就敢讓人有來無回,還不用他自己動手,真不愧是我弟弟!”
關長蟲說著說著,自豪的不得了,又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呼出的煙散在暮色裡。
另一頭,被關長蟲惦記著的關別蛟終於到了他半年前買下的小城堡,城堡裡空蕩蕩,冷冷清清,就像是根本沒有人住一樣,連守衛都沒有。
助理開車進去,大門自動識別車輛後緩緩打開,黑色的豪車駛入,在正中央的噴泉處繞了一圈,正正好停在雙開的黑色大門前。
要助理來說,每次來這裡,總感覺那雙開的大門像是棺材一樣看著難受。
“行了,明天七點來接我。”小關總關別蛟推了推眼鏡,聲音平淡卻不容置喙。
助理想了想,還是說:“小關總,明天要不要還是讓清潔公司派人過來打掃一下,這都一個多月沒人來清理了,雖說你自己找了兩個男僕,可就兩個哪裡夠啊?”
關別蛟藏在鏡片下的眼睛漆黑,彷彿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溫和的說:“不必,我喜歡清靜。”
助理也來不及再說什麼,就見關別蛟開門出去,身高一米九的個子當真穿什麼都如同模特一樣,有著難以言喻的優雅帥氣。
助理眼看著小關總開門進去那黑洞洞的小城堡,實在無法理解小關總怎麼這半年轉了性,他的眼瞳裡倒映著黃昏下的城堡,城堡屋簷之上烏鴉群立,旁邊枯掉的老樹上似乎還站著剛醒來的蝙蝠,真是怎麼瞧怎麼慎得慌。
助理哪怕知道這屋子裡說不定有古怪,有小關總性情大變的原因,可也不敢陽奉陰違的進入城堡查看。
車子在城堡門口停了沒有一分鐘,很快又發動引擎震碎這裡古怪的寧靜,碾壓過破碎腐爛的落葉,駛出院子。
城堡內的關別蛟在黑暗裡,盯著那車離開才將撩開一點的窗簾放下,隨後脫下大衣,解開西裝釦子,打開空調,點燃放在茶几上的歐式燭臺上樓。
樓梯是旋轉式的,鋪著厚厚的紅色金絲地毯,這地毯純手工編織,從德國運回來,鋪在了這棟城堡所有地面上。
橙色的燭光自然不如白熾燈明亮,卻在這樣復古的樓梯間,營造出跨越時光的神秘感。
他一路向上走去,在第三層微微頓了頓腳步,然後轉彎朝著最大的主臥走去。
主臥的門口擺滿了紅色薔薇,味道卻不是花香,而是夾雜了血腥味的奇異味道。
關別蛟黑髮稍微落在額前,擋住視線,他隨意撥到後面,骨節分明的手轉開主臥大門,只聽‘吱呀’一聲,陳舊的聲音在空曠的屋中迴盪,餘音拉的很長。
臥室裡依舊很黑,任何人闖入這裡,大約都會在打開臥室門的同時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然而關別蛟不會,他清楚這裡面有什麼東西。他大步走進去,燭光所及之處便是一個巨大的精美絕倫的棺材。
棺材是沒有棺蓋的,因此一眼望去,便能看見棺材裡躺著的一大一小。
小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生的白白嫩嫩,有一頭烏黑長髮,但少年對關別蛟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關別蛟只注視那位側躺著抱著少年的男人。
那是一位清瘦而美麗的男人,黑髮長及臀部,皮膚是猶如冰霜一般雪白冰涼,穿著月牙色的睡袍,大腿從睡袍中間叉出,腿型筆直完美,就連腳都彷彿是上帝精心雕琢的工藝品。
這位美麗的男人無害的睡在棺材裡,渾身無一處不透著迷惑人心的聖潔,無一處不叫人心潮澎湃。
關別蛟眯起眼,目光最後從那蒼白迷人的臉落在柔軟細細的腰桿上,這腰……他摸過……
想到這裡,關別蛟的手也按照心願的伸下去,剛要碰觸到那截繫了腰帶的地方時,不知從哪裡‘嗖’的竄來一把鑲滿了寶石的匕首,一下子插入他的手掌,將他的手掌釘在棺材上!
關別蛟疼的吸了一口冷氣,眸裡滿是暗藏的風暴,卻笑著看向醒來的男人,直直對著男人那雙深紅的猶如紅寶石般的眸子。
男人起身的模樣足夠優雅動人,但看關別蛟的眼神卻充滿冷漠與厭惡,那張讓關別蛟也很是喜歡的唇顏色淡淡的,用那好聽的聲音,說著無情的話:“臭蟲,再讓我發現一次,就斷了你的手腳,關到地籠裡等死。”
關別蛟微笑垂下眼簾,不說話。
男人頓時顰眉,似是厭惡臭蟲在他面前還遊刃有餘的保持體面,漆黑尖銳的指甲下一秒便掐著關別蛟的脖子,一下子將比他高壯的關別蛟摔在地上,地面霎那間龜裂出無數碎紋。
關別蛟脖子上淌了一地血,肋骨和手腳也似乎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於是他動彈不得,只能聞著空氣裡屬於自己的血的味道,看著剛睡醒的男人從棺材裡出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伏在他身上,雙腿叉開坐在他身上的舔他脖子上的血……
男人的舌頭很軟,沒有溫度,像是貓咪的舌頭,但又沒有倒刺。
男人的身體也很軟,大約因為常年躺著不動,骨架又細,於是壓著他的地方,都是軟肉。
舔舐這一行為進行了大約五秒,關別蛟就聽見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張大嘴巴,隨後便有兩顆尖牙緩慢的刺入他脖子的動脈裡。
——這裡的血失去太多會死的。
但關別蛟此刻被吸的渾身發冷之餘,頭腦也異常冷靜、清醒,他還有心情想起一句古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