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楚瑜是在一種渾身骨頭被拆開又胡亂拼湊起來的痠痛中醒過來的。

 

宿醉的腦袋嗡嗡作響，像有一千隻蜜蜂在裡頭開茶話會。他勉強睜開一條眼縫，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玄色繡暗金雲紋的床帳，以及……身邊另一個人的體溫。

 

記憶回籠的瞬間，楚瑜渾身血液都凍僵了。

 

昨夜……慶功宴……仙釀……然後……片段式的畫面香豔又熾熱，轟得他頭皮發麻。他僵硬地、一點一點地扭過頭。

 

身旁的男人側臥著，一手支頤，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墨色長髮披散，襯得膚色冷白，一雙鳳眼深邃，眼角那粒小小的硃砂痣紅得妖異，平添了幾分邪氣。

 

這張臉，楚瑜在腦海裡翻來覆去琢磨過無數遍——原著裡嗜血狠毒、殺人如麻、最後被他這個正道魁首親手終結的最大反派，謝無妄。

 

楚瑜：“！！！”

 

內心頓時被一排排咆哮的“完了完了”瘋狂刷屏。酒後亂性！他居然把原著裡最大的反派給睡了！按照原著劇情，謝無妄此人睚眥必報，手段殘忍，自己這行為夠死上一百次不止！怕是活不過今天日出！

 

求生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痠痛，他猛地往後一縮，試圖拉開距離，結果腰肢一軟，差點直接滾下床去。

 

一條結實的手臂卻比他更快，輕而易舉地將他撈了回去，重新摁進那片熾熱又充滿侵略感的懷抱裡。淡淡的冷檀香混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氣息籠罩了他。

 

“怕我殺你？”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嗓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性感得要命，卻讓楚瑜汗毛倒豎。

 

楚瑜僵在對方懷裡，瘋狂點頭，一個字都不敢說，生怕哪個音節不對就提前觸發了自己的死亡結局。

 

謝無妄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捲起他一縷散落的長髮，把玩著，視線落在他因驚恐而微微發顫的眼睫上，勾了勾唇，語氣帶著點奇異的玩味：“你是穿來的？”

 

楚瑜猛地抬頭，撞進對方含笑的眼底。

 

謝無妄彷彿沒看見他的震驚，自顧自點了點頭，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今天天氣不錯：“好巧，我也是。”

 

楚瑜腦子裡的警報聲、尖叫瞬間卡殼，懵了。巨大的荒謬感沖垮了恐懼，他瞪著眼前這張俊美得過分的反派臉，嘴巴先於理智一步脫韁，喃喃脫口而出：“……這年頭穿書已經這麼流行了嗎？”連標配反派都未能倖免？

 

“流行？”謝無妄挑眉，似乎覺得他這個說法很有趣。但他很快又眯起了眼，那點笑意沉澱下去，透出一絲審視的銳光，指尖輕輕劃過楚瑜的鎖骨，帶來一陣微涼的觸感，“不過，在交流穿書心得之前……你先說說，你穿的那本書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楚瑜還處在巨大的震驚和懵逼中，下意識回答：“就……嗜血狠毒，殺人如麻，正道公敵，最後被、被……”他猛地剎住車。

 

“被什麼？”謝無妄追問，聲音壓低了些，莫名帶上了壓力。

 

楚瑜嚥了口口水，硬著頭皮小聲說完：“……被正道魁首楚瑜，呃，就是我現在的身份，給……斬於劍下。”他說完就緊緊閉了眼，等待對方的怒火。畢竟當面說人家死期，怎麼看都是作死。

 

預想中的掐脖子或者一掌拍天靈蓋並沒有到來。

 

楚瑜忐忑地睜開一隻眼。

 

只見謝無妄臉上的玩味和輕鬆徹底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摻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瞭然和詭異。

 

“有意思。”半晌，謝無妄才緩緩開口，指尖抬起楚瑜的下巴，迫使他完全看向自己，“可我穿的那本書裡，劇情好像不太一樣。”

 

“啊？”楚瑜呆住。

 

謝無妄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進楚瑜耳朵裡：“我穿的那本里，謝無妄——也就是我，才是那個被正道之光、仙門魁首楚瑜騙身騙心，”他刻意頓了頓，欣賞著楚瑜驟然睜大的眼睛，慢條斯理地補充完，“先睡後殺的那個。”

 

楚瑜：“…………”

 

他徹底石化了，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等等，信息量太大，他需要重啟一下！

 

先睡後殺？誰？他？對謝無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們倆穿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本書？！這劇情偏差也歪到十萬八千里去了吧！

 

看著楚瑜那張漂亮臉蛋上表情徹底崩壞，一片空白，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這個世界怎麼了”的茫然，謝無妄眼底那點詭異的複雜終於化開，重新染上真切的笑意，甚至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楚瑜的，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所以，”謝無妄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情人間的絮語，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戲謔和一絲深藏的探究，“楚魁首，按照‘我’那邊的劇情，你現在是不是該開始‘騙心’了？”

 

“而我是不是得開始防備著，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你‘後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