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牧教授
“今天的課就到這裡，班長或者學委來我辦公室，其他人下課。”
榕城大學材料一二班合班課，站在講臺上的男人斷掉電腦與投影儀間的連接，神情淡漠地整理好教案，並將講臺上的所有擺設一一歸位。
9月份的榕城天氣依舊酷熱，雖說七八十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扎堆的教室並不狹窄，而且中央空調一直在兢兢業業地運轉著，可即便這樣，也絲毫無法抵禦熱氣的侵蝕。
講臺上的男人站在這間教室裡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著身標準的襯衣西褲，袖口的扣子緊緊地繫著，前襟的扣子也繫到最上面一顆，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被包裹在衣物之下，嚴肅刻板，冷淡疏離。
“那個……牧教授……”
雖說現在是下課時間，但教室裡的學生全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正襟危坐，連個大氣都不敢出。直到講臺上的男人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好準備離去時，講臺下方才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牧教授此人名牧晏辭，今年三十二歲，是榕城大學最年輕的教授，專攻船底材料，於兩個月前取得了全球最高科學技術獎，一時風頭正盛。不少剛高考結束還未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年輕學子正是最赤誠的時候，在對這位最年輕的教授的崇拜以及年輕人多少有點愛湊熱鬧的特質影響下，使榕城大學每年都需要靠著調劑才能招滿的四大天坑專業之一的材料學，難得火爆了一次。
因沒想到今年竟然招來這麼多學生，學院師資力量緊缺，為保證正常教學活動進行，院方索性順了這些專門為牧晏辭而來的學生們的願，給牧晏辭排了兩門基礎類課程解決各任課教師排課衝突的問題。
可惜，牧晏辭這人是純粹的學術派教授，他並不在乎學生學不學，更不打算循循善誘地勸學，第一堂課更不是套路般的教師與學生間的熟悉環節，以及對科目期末考察的詮釋，進教室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叫牧晏辭，以後你們這門課由我來上。現在打開書，上課’。
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清冷低沉的嗓音迴盪在耳邊，直接給材料一班二班的學生們來了個當頭棒喝，近距離接觸全球科學技術獎得主的興奮，也在這極盡冷淡的聲音中漸漸消散，最終變成深深的敬畏。
“怎麼了？”
迎上牧晏辭投來的目光，坐在第一排剛剛說話的那個男生不自覺嚥了下口水，“我們輔導員臨時有事，還沒來得及開第一次班會，班委……還沒選出來……”
“那就你來吧，另一個班再來一個。”牧晏辭對此並不關心，他收回視線，淡淡地開口，又掃了眼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轉身離去。
先前出聲提醒牧晏辭的那個男生傻眼了，他先是坐在座位上呆滯了兩秒，隨後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賤！
直到牧晏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時，教室才終於恢復成坐滿七八十人的模樣，出現此起彼伏的說話聲。
“壓迫感太強了，這就是科研巨佬的氣場嗎？”
“我真的，親孃啊，嚇死個人。你知不知道牧教授那眼神一瞅，我TM就跟被照了X光一樣，無所遁形！”
“不過牧教授長得是真帥！話說他結婚沒有，我好好奇誰能摘下我們教授這朵高嶺之花。”
“臥槽！剛被教授死亡凝視完就明目張膽打聽八卦，牛逼啊你！”
“據可靠小道消息，牧教授性格爹的很，聽往屆學長學姐說，這都是總結學校裡一群單身女老師搭訕過後的血淚史得出來的結論。”
“不至於吧？爹系男友現在很吃香的。”
“哎呀！不是爹系，牧教授他是真爹，跟你爸那種風格，而且直男！”
“啊這……看著也……不像啊……”
“話說，咱們現在的關注點是不是應該換一換，牧教授搖人去辦公室呢，一班有人了，咱們班誰去啊？”
“沒上課之前，這活我肯定搶著幹。但現在……我不敢，我慫……”
“嘖，不去別說廢話。對了，讓女生去，小道消息還說牧教授從來不會找女生麻煩，即使是惹事的他也挑男生的毛病。”
“笑死，你可真會說。咱們材料系純純和尚窩，挑女生去直面牧教授的風暴，你也不怕被班裡那群狼撕了。”
“那你去啊？我是不敢。牧教授那眼神跟摻了冰碴子一樣，我害怕。”
“……”
嘈雜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可直到課間過半，被牧晏辭頭一節課就鎮住的一眾學生仔，硬是沒一個有去辦公室直面牧晏辭的勇氣。
教室裡的響動到底是影響到了趴在角落裡睡覺的謝羽，他有些煩躁地直起身來，額前凌亂的碎髮擋住他雙眼中因為被吵醒而閃爍出的兇光。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視線投向講臺，在看到上方空無一人後瞬間蹙起了眉頭。
謝羽深吸口氣收斂起自己不自覺放出的那股危險氣息，掛上人畜無害的假面抬手輕輕拍了拍身側離他最近的一個男生，“同學，你知道牧教授去哪了嗎？”
被他拍的那個男生猛地轉過身來，謝羽被他這反應下了一跳，隨後便感覺到了那人在他身上反覆打量的視線，看得謝羽非常不舒服。
不過這位同學很快意識到了這麼盯著別人看不好，他飛快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輕咳一聲，“哦，牧教授去辦公室了，對了，你是不是……”
“謝了。”
還沒等男生後半句話說完，謝羽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感謝地再次拍拍那個男生的肩膀，隨後拎起桌面上的書包往肩膀上一搭，作勢就要起身離開教室。
“欸——同學，等等等等！”被打斷了後半句話，男生明顯不死心，“你是一班的還是二班的？”
他這一嗓子沒收音，即使現在教室被嘈雜的說話聲充斥，在場所有人也都聽清楚了他這句話，並在第一時間轉過頭來，將視線投放在了剛剛起身到一半的謝羽身上。
謝羽：“……”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謝羽依舊淡定得一批。雖然不想搭理這群以後半點交集都沒有的人，但考慮到和這些人交惡不利於他某些計劃的實施，於是謝羽停下了繼續起身的動作轉而坐了下來，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了一個讓材料二班很是心痛的答案，“都不是，我隔壁海洋生物的，來蹭課。”
察覺到有一半人因為他的答案而心碎，謝羽並沒有那個興致去了解他們因為什麼而心碎。他再次拎包起身，離開之際還拍了拍剛剛叫住他的那位男生的肩膀，“下次牧教授的課幫我佔個位置，我還來。”
他這句話說完，男生頃刻間虎軀一震，他突然想到謝羽最開始問他牧晏辭去向這件事，連忙翻出手機調出材料二班的班群二維碼送到謝羽面前，“同學，來加個群！牧教授下課之前讓我們一班出一個去找他，你看你能不能……幫個忙？”
這是剛開學就訓話？謝羽想著，暗地裡輕笑出聲，的確像是他的風格。
“你們不都是為了牧教授才來報天坑專業的嗎？怎麼現在連去個辦公室都不敢。”謝羽爽快地掏出手機來掃碼加群，眼中卻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他伸出手出其不意攬上那個男生的肩膀，然後根據在場眾人的表現迅速鎖定另外一個倒黴蛋，“走吧，一起去，別緊張，牧教授很好說話的。”
男生：“？？？”
謝羽說完，趁著男生還沒反應過來時，強勢而又不容拒絕地將他拖出了班，而一班的那位見事已成定局，也掛著副苦哈哈的表情，認命地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