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無極》 第一章
閱讀指南:
1. CP屬性:前年下君臣,後年上父子。
2.攻爛黃瓜,受自私軟弱,願打願挨。
3. 21歲禁向。古早老文重修,題材和內容放飛。
4. 本文架空黑暗向,非小甜餅,以肉慾和人性黑暗為主,文風有低俗誇大。
5. 全員惡人,人物行為為扯淡劇情服務,且角色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對於角色個別行為作者本人表示強烈譴責。
天下四國七城,以鄭國國勢最為強盛。
相傳,鄭國侯無極年少而立,率聯兵伐齊,攻佔王城臨緇,齊王自戕於齊宮。
後來,鄭國侯以未承先王遺旨,不敢以王自居,只遷都於齊國王城。
從此,傳承千年的古齊國就此消亡。
鄭國集天下之勢,佔中州之命脈,鄭國侯無極儼然有中州霸主之威,所出號令,各國諸侯無敢不從。
臨緇,皇宮。
金麒殿,一盞盞鎏金燈座點著明燈,金燦燦的殿內燈火如炬。
殿內飛罩雕著百獸,樑柱盤著兩隻金雕的祥獸。
一隻手掌撫過畫裡的龍,想是年代已久,龍身花漆已落,斑駁陸離。
那隻手的主人身著緙絲玄袍,袖邊繡著繁複的金絲雲紋,長裾曳地,身後綴著一頭張牙舞爪的金龍,燈火將他的影子拖得高偉斜長。
眼下的這片土地,只有一人能配得上如此隆重華貴的服飾。
宦官高尖的聲音響起:“傳僧人入殿——”
一個灰袍僧人從夜幕中踽踽獨行。
他的容貌很是平凡無奇,只看一眼,輕易再難記起。
鄭國侯由座後踏出——有傳,鄭侯無極,其身八尺,容貌姣俊,集天地之靈韻也。
這個男人面相異常年輕,雙眼卻銳利如炬。
莫說令凡人膽寒,饒是妖魔鬼怪,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亦無所遁形。
僧人入殿,身後的青銅大門緩緩合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寡人聽說,靈鷲山有一僧人。”鄭國侯走至上位,緩坐而下,姿態之雍容,盡顯帝王之威儀。
他目視和尚,聲音頓挫,沉而有力:“傳聞,此人有大能,可通異界,亦能生死人,活白骨。”他一揚手,“賜座。”
僧人遂盤膝而坐,他問鄭侯:“那國主令貧僧來此,卻不知是所為何事。”
鄭國侯默而覷之。
半晌,方說:“寡人要見一人。”
僧人答:“鄭國乃諸國之威,國主為蛟中之龍,要尋什麼人,憑的不也是國主的一句話麼?”
尊位上的男人看著他。
無數燈火跳躍,殿中明燦如晝,更映得那雙眼幽火盛旺。
鄭國侯說:“寡人要見的,是死人。”
僧人的面上依舊波瀾不驚,他甚至還問:“又不知,國主要見的,是哪個已死之人?”
鄭國侯微一舉身。
宦官尖銳的聲音又響起:“賜殿前十步——”
僧人又起,朝鄭國侯進十步。
有衛兵列前,鄭國侯擺手。
他的腰間佩龍紋刀,世人皆曉,鄭侯無極乃天下第一刀,三步內殺一人,簡直易如反掌。
這座金麟殿,原本是先齊大王設宴遊樂之所。
齊國滅後,已經許久不聞鐘鳴擊鼓之聲。
大殿闃然死寂,宛若一座巨大的陵墓。
宦官斟酒,鄭國侯拿起酒觴。
“先朝元熹二十八年,”酒液晶瑩剔透,反射著那灼目的冷芒,“先王季容曾下樑庸……”
那是元熹二十八年——
齊朝辛夷時,中州諸侯國四立,勢力愈盛。
諸侯強盛,則國君勢衰,天下分裂之勢已不可避免。
一隊車輦浩浩蕩蕩行經官道,旌旗上寫著“齊”一字,乃是國君聖駕。
齊王姜氏,名季容,沖齡繼位,在位近三十年。
元熹二十八年時,他三十六歲。因太后崩,齊王守孝三年,除祭祀之外,宮中不得舉宴。
輦中,一男子盤坐。
齊國以玄為貴,他身著暗色錦袍,頭束玉冠,面未蓄鬚,長相清逸,眉宇間似有淡淡愁思盤繞。
此外,他面目端善,舉止親和,委實不像一國之君。
今日,齊王季容移駕出宮,與晉王秘密商議天下之事。當今,諸國林立,雖仍奉齊國為君,卻免不了暗潮洶湧。
車輦行至梁庸,此地乃是關外一個窮鄉僻壤。
將領驅馬而至,拱手拜道:“此地距離王都尚有百里,大王可否要暫歇片刻,再接著趕路?”
他們天未亮便出發,也走了快三個時辰,路上不曾歇過。
齊王稍一思量,便也頷首:“那就暫作歇息罷。”
一行人就在江邊歇下。
齊王踏下車輦,身邊隨著親信兩人。他不叫宦官去接水,而是親自彎下腰來,雙手掬起江水來喝。
世人皆以為帝王好命,季容卻非如此。
先王辛夷荒唐無道,寵信繇奴,後被繇奴絞死於泰和殿。
繇奴受寵時,曾姦殺先王妃妾,其中有孕者,更生剖其腹,手段極其殘忍。
季容本來是胡姬之子。
胡姬與王后同日產子,王后以親生的嫡公主,同胡姬生下的兒子交換。繇奴敢殺胡姬之子,卻不敢明晃晃殺死王后所生的王子。
季容雖然長於宮廷,生命卻時時刻刻危在旦夕。
若非有母后捨命相護,他早就死於繇奴之手。
先王死後,繇奴被擒,於菜市口被五馬分屍。
季容繼任國君之位時,尚不足十歲。因有先王的前車之鑑,季容的後宮十分凋零,除了王后之外,也不過另立了兩位夫人,子息更是艱難。
季容少時受繇奴多番刁難,堂堂王子,曾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故此他養成堅忍之脾性,素無帝王架子。
自季容繼任國君,他便勵精圖治,禮賢下士,試圖力挽狂瀾。
齊王抬頭看天,粼粼日光照著江面,江水涓涓,小魚跳躍。他坐在石上稍息片晌,要啟程之際,忽聞一聲虎嘯。
那虎嘯聲極近,必是在不遠處。
齊王猛地回身,一雙金黃色的獸目赫然出現在那方的叢林中。
“保護王上!”內侍驚恐厲喝。
可現在在王的身邊,也不過親兵二三人,而那猛虎已是盡在咫尺。
猛獸一躍而下,一聲嘶吼後,就噙住了那宦官的脖子。
“啊——!”
鮮血濺灑,令季容大退數步。
兩個侍衛拔劍抵擋,不料猛獸極有靈性,竟難以對付。
“護駕!快來護駕!”齊王竭力嘶喊,那方人馬已有人覺察異狀,正要趕來。
猛虎見兵馬趕到,怒嘯幾聲,咬死了護衛,撲向齊王。
眼看齊王就要命喪虎口,忽從矮坡上躍來一個身影。
他跳到虎背上,手裡一支匕首狠狠割過虎頭。
眾人聽到一聲淒厲的獸吼,隨之看見來人和老虎滾作一團。
此人身手極是矯健,他避開銳利的虎爪,又用力連擊數刀,滾熱的獸血就潑在齊王和來人身上。
一片猩紅之中,齊王總算認出,那是一個布衣少年。
此時齊王親兵趕到,將王上扶起。
齊王歷經刺殺無數,雖然受了驚嚇,卻也並未過分失態。
他整了整心思,就問旁人:“那救了寡人的少年在何處?”將領遂將少年帶到國君眼前。
比起齊王,少年的形容狼狽得多,猶如村口的野娃子一般。
季容念其救命之恩,拿出絲絹予少年。
少年看出絲絹名貴,不敢貿然接過,只抬起手用袖子隨意將臉一抹灑。
待他抬起臉,齊王這才看清他的容貌——
少年的容貌甚是姣美,可說是雌雄莫辨。不僅如此,他還生的一雙凌厲的眼。
那一雙眼直視著齊王,似乎無所畏懼。
“你何故一隻盯著我的臉瞧?”少年聲音清脆,竟還是舞勺之年,還未變嗓。
他一出口,將領就喝道:“大膽!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少年原當眼前的男子不過是一方貴族,他暗中觀察男子身邊的親軍,顯然並非一般護衛,再猛一見那衣袍的雲紋間有隻金龍。只因衣服沾了獸血,他方才未及看清。
少年倏地睜大了眼,頓時屈膝跪地:“草民拜見王上!”
季容未料少年看出自己身份,不由心生賞識,親自將他虛扶而起:“小兒快起。”遂問少年,“寡人看你聰慧不凡,不知你父親何人?”
少年先前所遇多是粗鄙之輩,這還是頭一回碰到如此溫雅之人,大是不慣。
他看著齊王,臉頰莫名一燙,可仍是不慌不忙地應道:“草民的父親,正是梁庸縣長子閭。”
原來是縣長之子,毋怪乎有些見地。
少年救了齊王之命,當受賞賜,況且王上衣裳汙濁,當換下這身衣服。於是齊王一行人便意欲到梁庸縣長家中,命少年帶路。
本是天降之喜事,少年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為難。
***
齊王一行數人來到少年家中。
他們本想著那少年衣著寒酸,也不知道縣長家裡又是如何破敗,等到了那裡一看,竟和王都內一般富戶門第無二。
少年道:“請王上稍候,草民這就去叫父親過來。”
原來這縣長姓子,名為閭。
子閭正好不在家中,少年便出去尋他父親,過了小半時辰,方見父子二人趕回來。
這梁庸不過一個小小城郡,做縣長的連王都內三等公侯的臉都不曾見過。不料今日一國之君竟來到家中,子閭如何不驚:“王、王……”
他兩腿一軟,匍匐而拜:“子閭拜見王上!”
齊王見他如此緊張,反出言寬慰。
子閭原本要叫鎮上的所有人都過來,齊王身邊的將領趙黔卻道:“王上此行並未帶多少人,切莫隨意聲張,招來事端。”
“是、是……”子閭腦袋直點,之後暗暗拽著少年出去,推了他道:“還不快去叫你母親弟弟來見王上!”
少年一身血汙,卻不見親父關心一字半句。
他用染血的袖子擦一下臉,又看了眼屋子那頭,這方離去。
因有尊客臨門,子閭命人宰羊殺牛,擺宴盛待吾王。
子閭夫人前來拜見齊王,這婦人十分貌美年輕,懷裡抱著一個襁褓,想是不日前剛添的兒子。
宴上,齊王說及子閭之子如何殺虎救駕。
奇怪的是,一說及少年,子閭就只迎合而不多言。
酒過三巡,子閭自然出言挽留齊王:“王上,現在時辰已晚,若王上不棄,求在寒舍將歇一夜。”
天色已經暗下,夜裡趕路恐不利安全,齊王便欣然答應。
是夜,趙黔和齊王同在屋中,他說:“末將看這個子閭,並無大才。”
“嗯。”齊王緩緩頷首。
他之所以和少年來到縣長家中,是以為,有其父必有其子。半日接觸下來,他發覺子閭並無什麼過人之處。
先王辛夷暴戾無道,使得朝中能人多投奔其他諸侯。
這些年來,齊王求賢若渴,原當那子閭能教出這麼個兒子,必是一名隱士,如今看來卻非如此。
齊王長嘆一聲:“先歇罷。”
翌日,天邊剛露出魚肚白,齊王等人便要啟程。
子閭攜妻子和奴隸數十人恭送齊王。
季容命人取寶盒來,賞給子閭夫妻財物,二人喜不自勝。
齊王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人頭,陡地問:“何不見你長子在?”
子閭沒想到國君仍惦記著少年,支支吾吾道:“他……”
子閭夫人卻先應說,兒子一早便從父命去辦事,這才無緣來見王上。
季容不疑有他,又命人拿十兩黃金來,說是賞賜予子閭之子
之後,齊王便乘車輦,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
隊伍走了一炷香有餘,忽聞後方傳來動靜。
趙將軍騎馬到王的車輦旁,道:“稟王上,子閭之子正由後頭追來,可要命人停下?”
季容聞言一怔,當下便道:“快停下。”
齊王走出車輦,就見一個布衣少年被押至眼前。
少年還穿著昨日的那一身,打著赤足,雖是滿臉髒汙,一雙眸子仍是炯炯生輝,猶如蒙塵之珠玉。
他一見齊王,目中光芒更甚,立馬折膝而跪。
趙將軍下馬,斥道:“豎子,你可知驚擾王的聖駕,要以何罪論處!”
齊王卻一擺手,他走到少年的眼前,語氣卻極是溫和:“你追趕聖駕,是為何故?”
少年聽到那聲音,眼眶竟是一紅。
他握緊雙拳: “草民非是故意驚擾聖駕,乃是草民知道王上啟程,不及來送,方斗膽……”
齊王就近打量了他一番,瞧見他身上有傷,不等他說完話,就對旁人道:“去傳醫官。”
隨行的醫官過來替少年診傷,之後回來稟報:“除去肩上的傷口已經化膿之外,其他無大不妥。”
季容認為當中必有隱情,遂命人將少年帶到眼前。
少年此時已拾掇了一番,不想竟生得如此昳麗。
齊王免去了他的禮,問:“你母親說你出門辦事,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在寡人面前,你只管如實告訴寡人,此為何故?”
少年看著齊王,雙眼如淬鍊過的金子一般明亮。
他朗聲道:“草民接下來所言,非是有意誣陷繼母。草民可發毒誓,所說句句屬實——”
原來,這小小的縣長家中,竟還有這麼一樁公案——
少年母親病亡,不日子閭便納續絃。
這繼母待原配子女極是苛刻,說是虐待亦不為過。子閭寵愛貌美的新夫人,對她如何虐待兒女亦是視若無睹。
尤當繼母生下兒子之後,夫婦二人對原配的兒女更是冷待,素日裡,都將少年當作苦力使喚。
聽聞此事,齊王等人無不詫異。
王上身邊的清客謹慎道:“不如命人去叫子閭夫婦來此,盤問一二,再做定奪。”
不多時,就有人將子閭夫妻帶到齊王跟前來。
子閭見到齊王身邊的少年,立馬慌了手腳。
他的夫人卻是個厲害人物,狡辯說:“王上,民婦確實是嚴苛了些,可父母管教子女,實為天經地義之事,王上以仁孝治天下,必知父母難做,萬不可聽信小兒胡言!”
齊王季容以孝聞名,概因太后對他有救助之恩。
他看向少年,問:“你有何話想說?”
少年沉默地站起來,捲起褲腳。
他的腳腕一圈印子,傷處深可見骨,已是潰爛一片,想是天天被人用鎖鏈縛綁著,才會變成這樣。
他紅著眼道:“王上問草民,今晨何故不出現,不如問問草民的繼母,是誰將草民鎖在狗籠中一日一夜!”
眾人譁然。子閭夫人臉色唰地一白:“你、你胡說……”
“草民若是胡說,此傷又如何作假。”
少年咬牙道:“昨兒母親將草民鎖在籠中,是怕王上賞識草民,擔心草民終有一日會回頭報復,便將草民鎖於籠中。若不是今日草民破籠逃出,也不會大膽驚擾聖駕,實在是因為……草民,別無他法。”
少年說到後來,兩肩微顫,卻倔強地不肯落淚。
“豈有此理!”齊王厲聲呵斥。
素知齊王季容端善仁德,鮮有發怒之時,可少年身上的經歷,令季容想到當年繇奴對他的百般殘害和虐待。
他頓時震怒難當,指著子閭夫人:“好一個毒婦,為母卻如此不仁!來人,將這毒婦拿下,處以刖刑!”
刖刑乃是對罪婦的刑罰,將受刑者兩腳砍去,任其生死。子閭看夫人被拖走,嚇得都忘了求饒。
齊王看著子閭,冷冷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身為一方長官,卻縱容新妻虐待親子,更何況是寡人的萬千百姓子民。”說罷,也命人將子閭拿下。
子閭哪想這一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當下跪地痛哭求饒。就在此時,少年在齊王跟前拜下道:“請王上聽草民一言。”
齊王問:“難道,你是要為你父親和繼母求情?”
少年看了眼那狠心的爹孃,拱手道:“草民實是為草民剛出生的弟弟求情。雖繼母苛待草民,弟弟卻與草民無怨無仇,今若繼母死去,無人餵奶,草民的弟弟恐活活餓死。”
“想必她已然知錯,便求……王上收回成命。”
季容未曾想到,這少年居然有如此胸懷,實為義人。
他不禁過來,親自彎腰將少年扶起,只免去子閭的官職,可到底放過了二人性命。夫妻二人跪地而哭,發誓再不敢怠慢原配兒女,這樁公案也就到此了結。
齊王認為少年是可造之才,欲帶他回齊宮。
少年好是激動,連規矩都忘了。他抓住齊王的袖子,問:“……真的?”
季容見他流露出少年天性,不由大笑:“寡人不曾誑語。”
少年大喜之餘,臉上又流露出一絲猶豫:“草民還有一同母妹妹在家中,可否讓草民先回去同她道別?”
齊王遂叫人騎馬送少年,並讓他帶了不少東西回去,安頓好親人,方又回來。這一來一去,又耗了大半天,一行人方又繼續趕路。
因少年有傷在身,齊王特別允許他同坐一輦。
路上,齊王便問少年:“你可取了名?”
少年搖了搖首:“只有生母取的小名,原說等到長大一些,再讓父親起一個。”
說到這兒,他垂了垂眸。
齊王年幼時也受到王父的冷落和慢待,心裡不禁對少年生出一絲憐意。
他遙望天際,緩聲吟道:“有道是,山海去無極——”
“那你就做寡人的無極罷。”
元熹二十八年,齊王季容路經梁庸,帶回一少年,取名無極。
少年無極才思敏捷,且長巨皎美,英姿勃發,為當世少傑也。
齊王麾下有一少年軍喚龍霆軍,無極隨眾少年編入此軍,立誓效力於齊王。
回齊宮之後,齊王季容政事繁忙,少年無極雖有異才,然齊王身邊能者眾多,故此,齊王逐漸將無極遺忘。
兩人再見之時,已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