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缺牙的膽小年獸

他是一隻缺了牙的年獸。

他叫做牙牙，可能是因為缺了顆牙或是什麼，他不知道，反正從出生就給起了個這樣的一個名字。

他看著傻，小牙齒尖尖的，偏偏右邊犬齒處有個小黑縫，因為這個黑縫，所有年獸都嘲笑他、疏遠他。

牙牙不僅缺牙，個頭也特別嬌小，壓根配不上年獸的「獸」字，諸如種種，所以他只能被擠到一個特別偏僻的小村落。

他連個震耳欲聾的吼聲都吼不出來，甚至身形也一直沒能長大多少，連大狗看著都比他強壯。

今天他鼓著勇氣，準備一振威風，晃到了他負責的那村裡搗亂。他張牙舞爪的衝進一處正在吃年夜飯的人家，朝著為了滿桌的人嘶吼，所有在飯桌上的人停下動作，有志一同的看著他。

他選上的家裡，有著特別多的孩子，一時之間，所有的笑鬧聲都暫停，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著這個飯吃到一半衝進來的不速之客，其中一個孩子晶亮晶亮的眼睛盯著他看，但其中並沒有牙牙期待的驚恐或什麼，然後小孩兒打了個嗝。

這個嗝就像是打破這所有尷尬靜止的訊號，一家之主的男人起身，拿起了一邊的掃帚，邊驅趕他邊說：「去去去，多晦氣，吃頓年夜飯，哪跑來的野貓，還長那麼醜。」

於是他就被當成一隻野貓給趕了出去。

遠處傳來其他年獸震耳欲聾的吼聲以及人類的尖叫聲、驅趕的炮竹聲與敲鑼打鼓的聲音，昭示著熱鬧的農曆年節來臨。就只有他，瞪大了眼睛在這安靜和平的小村鎮中，像一隻野貓一樣，孤零零的。

沒有爸媽沒有兄弟姊妹，剛剛被掃帚揮到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年獸牙牙兩顆大眼睛中開始掉下了金豆豆。

「真沒用，一隻年獸還會被人類用掃帚趕出來，坐在這邊哭能有什麼用呢？」

這時一道聲音戲謔地響起。

牙牙聽見有人跟他說話，他揉揉哭紅的眼睛左右張望了下，沒看到人。

「是誰？」牙牙聲音還軟綿綿的，真的一點也不像年獸，「是誰跟我說話？我才沒哭呢，這是沙子掉眼睛裡啦。」

委屈巴巴的聲音可一點都沒說服力。

「傻東西，連我在哪都看不到，枉費了你那兩顆水汪汪的大眼。」

一個瘦高的男人從一間廢棄的倉庫中走出來。他身上穿著舊舊的沾滿泥土的紅色衣服，頭髮有些凌亂，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倒是炯炯有神。

仔細一看，男子的臉雖然好看，但生了些雀斑，讓他的臉有了瑕疵。當他越走越近時，小年獸皺起鼻子，他聞到了一股潮濕的………以及討人厭的味道。

「鞭炮！」牙牙大驚失色，不是吧，眼前的是成了精的鞭炮？鞭炮也能成精，他怎麼沒聽說過啊。

牙牙看見天敵驚慌失措，本能下意識想跑，奈何反應太慢，已經被鞭炮精捏著後頸抓起來晃了。

「喔，沒想到鼻子倒是挺靈光的，還能聞得出我是什麼呢。」男人的聲音在年獸的小耳朵邊迴盪，低沉得有點沙啞，聽得牙牙渾身一抖。

「怎、怎麼可能，鞭炮通常、通常過完年就都放光了，怎麼有能成精的。」牙牙不可置信。

「傻孩子，因為我是受潮的鞭炮啊，所以我還在這呢。」鞭炮精覺得好笑，這年獸瞧著不像年獸，倒像隻小奶貓張牙舞爪，腦子還不大靈光，「年獸都能缺牙了，還不允許我個鞭炮成精？」

※

鞭炮精叫做竹子，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

很久以前他是主人認真呵護的一片竹林裡的一根竹子，某天過年，主人將他砍斷，讓他痛不欲生。隨後主人將他曬乾，填裝進黑色的火藥，邊填裝邊說：「欸竹子啊竹子，你成了鞭炮後，這就要沖上天發出巨響與璀璨亮光，嚇跑那年獸，這就是你生命的最後價值啊。」

於是他從翠綠的竹子成了被漆得豔紅的鞭炮。

竹子痛苦極了，不只被砍下時身體的劇痛，還有內心的感傷，他其實只想好好地做他的翠綠竹子啊！

那之後成了鞭炮的竹子，一直等著主人快點將他點燃，好結束他這變成了鞭炮的生命。然而某天下起傾盆大雨，主人將他落在了漏水的倉庫中，雨水一滴兩滴地落在他身上，他徹底的受了潮，別說是被拿去點燃嚇跑年獸，主人自此是看都沒看他一眼了。

最後放久了的鞭炮成了精，而那主人早已不知死了多久了。

「嗚嗚嗚嗚，好可憐喔，嗝，你、你被拋棄啦。」牙牙聽鞭炮精說完他的故事，忘了懼怕，竟然難過了起來，「你跟我一樣，都是沒人要的，嗚嗚嗚嗚。」

竹子無語地看著眼前哭得喘不上氣，鼻子還冒出鼻涕泡的小年獸。他每年都要蹲在倉庫後面，看著人類燃燒一根根的鞭炮嚇跑那些龐然大物，不知道是豔羨那些可以發揮最後價值的鞭炮們，還是在憎恨那些害他不得不從跟美麗鮮活的竹子變成填裝火藥的鞭炮的年獸們。

只是今天給他遇到的年獸……怎麼跟他以往遇過的不一樣，又小又笨，還缺了顆牙，跟自己一樣是沒人要的瑕疵品。

「唉，算了，我也很久沒有聊天的對象了。你擦擦眼淚，能變成人嗎？我帶你去玩吧。」鞭炮精起身，撢撢自己身上的塵土，瞬間，那襲紅衣亮眼了許多。

「你要帶我去玩？」牙牙瞪大了眼睛，驚喜得忘了哭泣。

「是啊，反正你這不只能出來幾天嗎？我帶你去看看人類怎麼過年的吧。」鞭炮精說著，還不忘催促，「能不能變成人啊，動作快點呢。」

「喔喔，好的好的。」牙牙忙不迭地，用力的憋了一下，臉都漲紅了，砰的一聲，變成了一個只到鞭炮精腰部的小男孩，紅唇齒白，梳了兩個垂髻。

「………怎麼還是缺牙。」竹子嘟囔了一聲。

牙牙：「………」覺得委屈，但是不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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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缺牙的小年獸上線了。(❛◡❛✿) 

每日八點定時更新，同時插播另一部連載作品《成年人不做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