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奴隸
這京華啊,自古人煙阜盛,人傑地靈,也是出過不少國士名將,王朝命運的根基藏在古樸的城牆裡,月上柳梢的故事也藏在彎彎的月夜裡,我們要講的故事,就是發生在京華。
這世上總有人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錦衣玉食伺候著長大,一分一毫人間疾苦都不必受,從骨子裡就透著清貴風度。
比如說周雲錦。
五歲的周雲錦,身上的一身月白衣衫,是最柔順的緞子和最精細的繡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腰間的紅翡墜子是做帝王私印後剩下的料子。一出生就在羅馬,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元和帝捨不得長公主受一丁點委屈,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詩書、禮儀、政事、周雲錦一切的一切,幾乎是這位帝君一點點教出來的。
她是王朝的後繼者,是大商未來的君主,也是帝王最寵愛的女兒,書房禁地,朝堂國事,元和帝沒有拘束過帝女半分。
那年北狄來犯,三年征戰,大商的軍隊把北狄打回了老家,北狄不得以前來議和。有臣子上書撤軍,那日下午,元和帝本是在陪著雲錦讀書,五歲的小童,尚是沒有忌諱的時候,有的話說的好笑,元和帝就在一旁聽著公主高見。有時取笑,有時誇獎,取笑太過,公主約莫生氣了,女娃娃扁扁嘴巴,就能讓帝王認錯。
適逢許公公來報說上書房裡十位大臣求見。
元和帝沒說話,許是衣便只能在一旁候著,周邊的僕侍大氣都不敢出。
威嚴高大的帝王皺了皺眉頭,對著女兒說了聲爹爹一會回來,便去了書房。
書房裡大臣們已經候著了,先是作揖問禮,而後道明瞭來意。
來意不外乎就是什麼以和為貴,窮寇莫追。
帝王在書房斂眸不語,只是盤玩著手上扳指。
有了一個指路的之後,五六位大臣跪下請和。有相國,有將軍,也有些臺諫。
“你們都做此想法?”元和帝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有鬚髮皆白的老臣言辭懇切:“陛下,殺伐不宜太過啊。”
當時的上書房一片寂靜,這幾位位極人臣的官員沒有一人開口。
也是這時,公主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五歲的小童天真得很,還不怎麼會察覺人心,只知道自己父皇怕是怒極。
看公主來了,元和帝面色稍霽,對著公主喚道:“雲錦,來爹爹腿上。”
雲錦也就真的穿過了一眾或跪或站的大臣,來到了帝王身邊。
元和帝逗弄著女兒:“雲錦,你現在住的宮殿,可是重華宮?”
雲錦似是不大明白為何爹爹問了這一問,但還是點頭:“對。”
“雲錦雖現在陪在爹爹身邊,可也早晚是要出宮建府的,若是雲錦住在公主府裡,哪一天有一股子強盜來,打砸了雲錦門堂,辱殺了雲錦門人。雲錦該怎麼處置這群強人?”
元和帝是帶著笑問的,下面那群大臣卻面露驚懼之色,一位老夫子跪倒在地:“陛下——”
“無妨,朕教導朕的公主,眾卿家聽著便是了。”
“若是有了這麼一群強人,依我大商律,應是斬立決的。”雲錦蹙著眉頭,五歲的小童做這個動作,未免顯得老成,元和帝於是笑起來,帝王身上的凜冽消散了乾淨,倒像是尋常人家的父女一起再普通不過的交談。
“若是有人勸你,放這些強人一條生路,免得將來作孽太多,到了地底下不安穩,你怎麼辦呢?”
雲錦想了想。兒童稚嫩的嗓音婉轉,可是落在一群人心裡,就像是帝王雷霆震怒:“我放強人一條生路,強人卻不會還回來我的故人,作惡的時候,他們為何不想地下?”
“給了豺狼機會,何嘗不是給了他們一把尖兵。”
元和帝這回才是發自內心的笑了,他摸著女兒頭頂的髮旋,:“給了豺狼機會,也就是給了他們尖兵,阿錦倒是知道不少。”
上書房中的大臣已經全都跪下了,元和帝緩緩開了口:“五歲小童都知道的道理,眾卿家飽讀詩書,怎會不知?朕意已決,眾卿家退下吧。”
當天晚上,這事宮裡宮外都流傳開了,“長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元和帝教會雲錦的,不只有謀略。
雲錦會武,也跟著自己的小舅舅學過點防身之術。
元后是將門之女,當時鎮北侯只有一兒一女,長女嫁作王妃,兒子沈期則是戰場上赫赫軍功的將領,那次圍剿,也是沈期掛的帥。長姐早逝之後,沈期尚未娶妻,疼雲錦疼的真心實意。
雲錦和普通的公主是不一樣的,元和帝從未把自己的女兒拘在一方宮闕里,雲錦跟著小舅舅去過不少地方,比如說雁城。
賀嶼舟是個奴隸。
確切的說,是個雜種奴隸。
他母親生的極美,是十里八鄉都喜歡的姑娘,只可惜了生在邊塞。
北狄入侵的時候,把他母親擄了去,當了軍裡的妓子,不知懷了哪一位韃子的孩子,這孩子就是賀嶼舟。
當時賀嶼舟七歲,賀安離家九年。賀嶼舟只記得母親的手放在自己脖頸上,可是半天都沒收下去,她看了自己的幼子一眼,說了一句:“別回來了。”
自此賀嶼舟沒有了父母。
他無依無靠,被人弄走當了奴隸,也是情理之中。
十二歲的賀嶼舟在鬥獸場上和一隻惡犬廝殺的時候,周雲錦在旁邊的看臺上,有人伺候著小姐吃著葡萄。
侍女打著扇子,周遭放著冰,五尺以內全被清理出來,只容得下這位小姐一人。來看的人不乏有達官貴人,這樣奢靡確是少見。
鬥獸場的鮮血,好似沾惹不上貴人鞋尖羅襪。
雲錦帶了護衛,揹著沈期來的這兒。
賀嶼舟和那隻和他一樣高的惡犬拼了半個時辰,最後用尖銳石塊劃破了它的喉嚨。
鮮血濺了他一臉,他的肌肉被撕裂,身上分不清是什麼的血跡。
周雲錦看著那個瘦得如同骷髏的男孩子堅韌的挺直的脊背,方方才提起了一點興趣。她來了一個時辰,本是好奇,卻並不喜歡,能留住也是因為這個男孩子。他很痛苦,野獸的利爪獠牙加在他身上,像是在破壞什麼美好的東西。
周雲錦沒想到能這麼快又遇見那個男孩子。
他躺在鬥獸場外的血泊裡,眼見是活不成了,雲錦本是打算要走了,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來了那挺拔的背脊。
她招了護衛,給了鬥獸場老闆一兩銀子,帶走了這個被丟掉的奴隸。
賀嶼舟因為受傷太重,他的主人不想花銀子為這個奴隸醫治,便派人丟了他出去,一會扔到亂葬崗。
賀嶼舟能感受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我是要死了嗎”
“應該吧”
他閉上眼睛,血液的流失感受分明。
他在混沌之中這麼想,卻感受到了有人接近。
或許是要被扔到亂葬崗了。
然後看到了一個穿著月牙白衣服的女孩子向他走了過來,腳尖踢了踢他身上的傷口,衝著身後的人說:沈叔,他還能活嗎。
賀嶼舟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女孩子衝他笑了一下。
明眸善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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